第一章 紅杏出牆(一)

夏夜無風,熱得人汗流浹背,燕璿卻是縮在被子裏麵,不敢將腦袋探出去。

她知道現在正有一隻渾身濕漉漉的女鬼在床邊盯著她,隻等她將腦袋探出去。

這女鬼燕璿識得,是三表哥院子裏的丫鬟,叫做露兒,平日裏跟在葉姨娘身邊伺候。

露兒說,幾天前的一個雨夜,她半夜起床小解,因沒打傘,繞路走到主臥廊下,聽見房裏三夫人在輕叫“要死了”,聲兒聽著十分難受,她以為是守夜的丫鬟偷了懶,以為三夫人出事了,趕緊湊近又聽了聽。

隻聽裏頭道:“奴家被你弄得魂都快沒了。”

露兒麵色一紅,以為是三爺夫妻倆在恩愛,本該轉身走的,她卻不知怎麽鬼迷心竅偷偷往門縫裏看了去。

門裏頭亮著盞小燈,不大,照得整個房間昏黃暗沉,裏頭兩人並未在**,而是在房間的桌子上。

露兒默默咽了咽口水,兩條小腿都軟了,她平時沒少聽成了親的姐姐妹妹說房裏事,此時見著這場景,尿意都變味兒了。

不知過去多久,裏頭男人換了個姿勢,露兒看清了那男人的臉,突地一驚,這哪是自家三爺,這分明是三爺的同窗好友董大同,三夫人這是在偷漢子!

露兒沒有防備被嚇了一跳,驚叫了一聲,嚇著了自己,也嚇著了裏麵的狗男女,奸情被她撞破,狗男女如何能容下她,不管她如何磕頭求饒,還是被他們打暈了,扔進了茅房旁邊的水井裏,隻說是她起夜小解,下雨路滑,失足摔下了水井淹死的。

一個無足輕重,無關緊要的丫鬟死去,府裏上下都沒做重視,隻是讓人去她家報喪的時候,多送了二十兩銀子的撫慰金。

她家姊妹多,死個丫頭能換得二十兩銀子,她家裏人也就沒做追究,隻可憐她做了個落水鬼,被困在井裏,離開不得。

“你有冤去衙門,去閻羅殿,我一個寄居在宋府的表姑娘,如何敢去得罪三表哥三表嫂。”

燕璿實在憋不住了,輕輕向她求饒說道。

不是燕璿心狠,實在是她無能為力,宋府上下雖叫著她表小姐,雖敬著她,但再怎麽說她也不是宋家正兒八經的親戚,不過是因為她母親與宋家姨姨是八拜之交的姐妹,宋家姨姨仁義,才會收留她一介孤女。

此事事關重大,事關三表嫂的清譽,三表哥的麵子,更有關靖國公府的名聲,她若是強出頭去,一個弄得不好,日後哪還有臉在宋家立足?

沒聽到露兒的回應,燕璿隻以為露兒聽進去了她的勸,小心翼翼地掀開被褥一角,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然而還不等她一口氣呼吸完,露兒那張蒼白發脹的臉就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啊!”燕璿被她突然一嚇,失聲大叫了起來,手中捏得緊緊的護身符慌忙扔了出去,折成三角形的護身符從露兒身體裏穿過去,落到地上,並未對其有絲毫影響。

“小姐,怎麽了?”外間守夜的丫鬟花容被她的聲音驚醒,鞋子都來不及穿,趕緊跑了進來。

“鬼!有鬼!”燕璿幾乎是從**跳下來的,趕緊躲到花容身後。

花容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什麽也沒有看見:“小姐是夢魘了吧,這兒哪有鬼?”

花容隻當她做夢了,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瞧您這一身的汗,快上床去,奴婢打水來給您擦擦身子,換下濕衣裳,不然明兒您一定又要病倒了。”

燕璿身子弱,是京裏出了名的病美人,一年四季大半時間都是在**養著,藥罐子不離身,平日裏但凡個小病小痛都要臥床十來天,什麽鬼不鬼的花容不在意,就怕這小姑奶奶突然又病倒了。

燕璿張了張嘴,還想解釋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花容相信,好在露兒並沒有想傷害她。

稍作平靜,燕璿努力忽視掉一旁恐怖的露兒,又爬上了床。

花容打水去了,房間裏又隻剩下燕璿,露兒走到她身邊說道:“我是橫死之人,心有執念,過不了那奈何橋,宋府上下,隻有你能看見我,隻有你能幫我,你要是不幫我,我便拉你做替死鬼。”

燕璿哭了:“你殺不了他們,怎麽能殺的了我?”

“你命貴身弱最招鬼,鬼怪們跟在你身邊偷偷吸食你的陽氣,氣運,你才會一直生病,我想殺你很簡單,隻要和他們一起吸食你的陽氣,等你身上陽氣被吸食殆盡,就會耗用壽元,一旦壽元也耗用完,你也就成了鬼,別人隻道你是病死的,不會知道你真正的死因,就像我一樣。”

“我身邊很多鬼?生病也是因為鬼?”燕璿不信,“在你之前,我可沒看見過鬼。”

“都說是偷偷吸食了,哪能讓你發現,你難道沒有發覺,你經常會不自覺地把腳後跟踮起來嗎?便是走路的時候是不是也喜歡踮著走?”

燕璿一愣,是的,踮腳走路時腰肢擺動,不夠端莊,她好幾次想改,卻是怎麽也改不掉,每次都不知不覺踮起腳來。

“這就是鬼墊腳,時間久了,他們甚至能直接上你的身,你要是不幫我,我也和他們一起吸你的陽氣,然後上你的身去殺了那對奸夫**婦,讓你做殺人凶手,讓你死都不能清清白白地死去,你要是幫我,我就幫你趕走你身邊的鬼,保護你不被他們吸食陽氣,讓你能多活幾年。”

燕璿被嚇住了,小臉白得快和露兒一樣了:“我這樣弱,也幫不了你殺人呀。”

“不用你殺人,隻要你幫我拆穿三夫人的奸情。”

燕璿咬著唇,遲遲沒有說話,露兒便又說:“你可想好了,以你現在的狀態,若再被鬼吸食陽氣,最多還有兩年活頭,想要活命,你就得幫我。”

“好吧,我試試,不過先說好了,我幫你,你也要幫我,可不許食言。”

“好。”

再次睡下,露兒沒有在床邊盯著她了,燕璿卻還是睡不著,該怎麽揭穿三表嫂的奸情呢?若不是露兒以死證明,她是真不敢相信三表嫂會偷人。

想了半夜,睡了半夜,第二日起來,燕璿有些蔫蔫地,若是平常,便再睡一會兒了,可今兒是大表哥從關外回來的日子,她總要和大夥兒一起去迎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