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我愛你

“一杯果汁。”吳老涼涼道,“我剛上小學的孫女喝了都不會醉。”

宋琛:“……”

“麻煩您照顧她了。”

他稍稍彎腰,把人打橫抱起來,讓易書月的腦袋靠在他肩膀上,轉頭看向吳老:“要我幫忙送您回去嗎?”

“不用,我叫了家裏的司機過來。”

吳老拒絕完,看著他,難得有些欲言又止。

“宋琛。”

“怎麽了?”

“帶她回去見見你家人吧。你爸你媽念叨兒媳婦好久了,今天不知哪兒聽說我在和她吃飯,非要我拍張照給他們發過去。”

宋琛眯起眼:“您拍了?”

“是啊,我能不拍嗎。”吳老無奈道,“你又不知道你爸那個臭脾氣,領導當久了,越來越像倔老頭了。”

“……辛苦您了。”

易書月今天異常安靜,安靜得宋琛都快以為她睡著了,低下頭,她睜著眼,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像隻可愛的小貓頭鷹。

他的心一下軟了,白天的事明明有一肚子火,這會兒也一點都發不出來。

易書月是在他把她抱進副駕駛時有的反應。

他把她放在座椅上,彎腰想幫她係好安全帶,腰身忽然就被抱住了,女人軟乎乎的身體貼了上來,抱著他的力道很重,仿佛她一鬆手他就會消失,嘴裏呢喃著含糊不清的話。

宋琛努力去聽,還是沒能夠聽清。

這裏是停車場,雖然這個點沒剩下幾輛車,但宋琛還是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掰著她的手指:“我們先回家,好嗎?”

他的動作給了易書月錯誤訊息,以為他嫌棄自己,抱著他的手收得更緊,腦袋更用力地往他胸口蹭,像小型動物求安慰的本能。

他的聲音像是觸到了某個開關,易書月開始掉眼淚,邊哭邊抽抽噎噎地埋怨:“你不要我了……”

宋琛:“……”

不得不承認,易書月真的是理不直氣也壯的典型代表。

宋琛被她氣樂,拇指摁著眉心揉了揉,也沒再去掰她的手指,就這麽任由她抱著,隻靜靜低下眼:“別哭了,誰不要你了?”

他想給她擦眼淚都沒法去拿紙巾。

易書月醉得迷迷糊糊,漿糊似得大腦沒辦法思考他的話,也就沒有回應。她遵循本能,幾乎整個人趴進他的懷裏,腦袋抵著他肩膀,小聲喊著他的名字:“宋琛琛。”

“嗯?”

“宋琛琛。”

又是呢喃似的一遍,沒有後續,似乎隻是簡單地想念念他的名字。

女人聲線本就偏軟,染上醉意後更甚,酥到人骨子裏,尾音稍稍上揚,帶著點兒小姑娘的狡黠,是不諳世事的神女,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

宋琛不是神仙,易書月這麽勾著他,他幾乎瞬間就起了反應。

在心裏暗罵自己不爭氣,易書月醉成這樣,他不可能也不願意在車上和她掰扯,隻想盡快開車回家,到家後再處理後續的事。

宋琛垂眼,手掌輕輕按著她腦袋,音量比剛才響了點,隱隱帶著警告的意味:“易書月,放手。”

易書月還是沒動。

深知不該和醉鬼談邏輯,宋琛隻好重新把手放到腰側,再次嚐試掰開她的手指。這次易書月倒是比之前聽話許多,乖乖鬆開手,可不等宋琛反應,又環住他的脖子,兩條腿順勢夾住他的腰,八爪魚似得黏在他身上。

宋琛:“……”

他還保持著半彎腰的姿勢,盡管他的腰並不差,長時間固定這個姿勢也會覺得累,更何況身上還掛著個人形掛件。

四下靜悄悄的,白色粉筆將區域劃分成數個小塊,隻有零星幾輛車停在裏麵。

夜色是最好的保護傘,最近的路燈也隔了幾米的距離,宋琛索性將易書月抱了出來,讓她兩隻腳落在地上,借著月色看她的眼睛:“易書月,你在鬧什麽?”

他是生氣的。

氣她的沒心沒肺,氣她的避而不答,更氣明知道她這樣以後,還要上趕著過來接她回去,照顧她的他自己。

恰好有陣風吹過來,在夏末的夜晚有些發冷,也把易書月吹清醒了幾分。

宋琛的臉是冷的,懷抱是暖的,將她剝離出夢境,帶回現實。

“我沒鬧。”

她抬起頭,努力睜著眼看他,抱著他腰的力道絲毫未鬆,忽然沒頭沒尾地說道:“我剛才想到了以前的一個夢。夢裏你結婚了,新娘不是我,還給我發了邀請函。”

宋琛沉默兩秒,皺了皺眉:“那隻是個夢。”

“但誰也不確定那會不會成真。”

易書月說:“我不知道啊,我也不敢去打聽,你又不缺喜歡你的人,我不想聽到你有新女朋友的消息。”

她覺得自己現在很清醒,又好像沒那麽清醒,酒精令她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很多正常時候不會說的話,不過腦子,就這麽直勾勾說了出來:“我們性格相差這麽大,以前也是我一廂情願地追著你跑,你對我愛理不理,每天說得最多的就是嗯和好,我又怎麽確定你對我的真實感情呢。”

她不想提,也以為宋琛不會問的。

所以今天宋琛那番質問真的把她弄懵了。

站在他的角度,好像確實是她的錯,可易書月也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想解釋,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麽需要解釋的。

所以她逃避了。

大概真的是酒壯慫人膽,易書月感覺宋琛的身體僵了一下,她死死抱著他,說的話卻是越發肆無忌憚:“不能被對方感受到的喜歡都是自我感動。我承認我有報複心理,沒及時和你溝通,但你當時什麽都不說,確實讓我很難過,所以我們現在扯平。”

聞言,宋琛眉頭皺得更緊:“這兩者不是一碼事,怎麽能混為一談——”

“可你現在還是這樣!”

易書月嗓音徒然加大,她鬆開他,搖搖晃晃地後退兩步,宋琛下意識伸手想去扶她,被她重重拍掉,她有些控製不住情緒:“你還是什麽都不願意和我說,全部都要我從別人口中才能打聽到。”

從他的高中好友那裏打聽到他很早就開始喜歡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感情,才遲遲沒有答應她。

從大學同學那裏打聽到他其實早就找到了她,隻是偷偷地過來看她,不肯出麵。

從老師口中打聽到他為了幫她爸爸擺脫牢獄之災,承受了多少壓力,又因為這個被影響了工作,所以這段時間才有空閑時間。

他自己什麽都沒有和她說。

卻要為從前的事不高興,還反問她,是不是覺得他不會難過。

她不想計較,因為宋琛真的為她改變了很多,她也看得到他的改變。

可這個問題沒有得到徹底解決,他們遲早會重蹈覆轍。

喝醉的人的行為是沒有邏輯可循的,幾分鍾前易書月還窩在他懷裏喊他宋琛琛,這會兒又突然發起火,一副要吵架的架勢。

“你甚至沒有說過愛我。”

“我愛你。”

宋琛輕聲說。

像是燃了幾夜的森林大火,忽然降了一場暴雨,將那些熊熊跳動的火苗盡數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