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魑魂燈
人形皮囊上長出來的頭發和屍體之間互相連接、呼應,才形成了眼前同頭一體的兩段媒介。
不錯,大家都猜對了,人形皮囊上的頭發確實是施術者自己的頭發。但大家卻不知道,這些頭發可不是普通的毛發。
人的頭發生長到一定程度後,會因為頭皮代謝紊亂而產生分叉。由一生二,孕育出陰陽二氣,相互接連、對應。
施術者深曉陰陽同根、陰陽互體的關係,把頭發從分叉處斷開,長的繼續留在頭上,短的則移植到某種“活皮”之上。
等到時機成熟,便把“活皮”做成皮囊。用頭發產生共鳴,使皮囊和身體之間的陰陽二氣遙相呼應,從而達到同頭一體的效果。
這樣做施術者就可以把兩段媒介分開來藏匿,先把人形皮囊埋到山上,自己再吃下蟲屍百毒攻心而死。
千頭魑得到了獻祭的靈魂便強行降生於世,待別人把她的屍體裝殮入棺,下葬後就埋得嚴嚴實實,謀劃得簡直天衣無縫。
所以單靠先前找到的人形皮囊根本沒有辦法徹底摧毀千頭魑,必須要把兩部分原始媒介全部搜出來破壞掉,才能最終破除巫術。
瞳天蝶和雙尾燕一刻都不敢耽擱,生怕千頭魑會卷土重來。一群人匆匆蓋上棺材蓋子,把棺槨抬出了墓地。
大家在村口把人形皮囊和棺材合在一處,用天火將其焚燒,以絕後患!
(這裏的天火是指利用凸透鏡等道具,通過陽光聚焦照射引火物而保留下來的火種。)
“皮囊和棺材被燒毀後,我們兄弟倆就醒了過來。真是救命之恩呐,多虧了李老爺子,還有兄弟你給指的路啊。”海蠣灰和魚腥水全程都拉著我的手,把二十二年前的舊事講述了一遍。
至於村裏那個女人,為什麽寧願吃下千隻蟲屍也要強行讓不屬於世間的千頭魑降生,海蠣灰和魚腥水都沒有說。
也許他倆根本不知道,但即使知道也不外乎就是那幾種情況。
或許是被蟲群詛咒而走火入魔,也可能是跟村裏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不過這些再深究下去實在沒什麽意義。
聽完之後我感覺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甚至覺得故事裏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更像是另外一個“我”替我經曆過的,八成是因為當時年紀太小,不記事兒的緣故。
海蠣灰和魚腥水說是我指出了原始媒介的所在,讓我有些將信將疑。
心想自己小時候有那麽神嗎?現在為什麽這麽平庸?難道是天妒英才?不變笨就活不下去?
我胡思亂量著,腦子裏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趕忙問海蠣灰和魚腥水說:“剛才攻擊我們的蟲群,是你們所說的千頭蟲魑嗎?”
“一點兒不錯,畫麇,那就是千頭魑。”
我聽了魚腥水的回答頓感有些慌張,心想千頭魑是需要毀掉原始媒介才灰飛煙滅的,剛才海蠣灰和魚腥水隻是用秘術法器暫時擊退了蟲群,根本沒有從源頭上解決問題,那千頭蟲魑豈不是還會死灰複燃嗎?我們怎麽還能安閑地坐在這兒聊天呢?
我心存顧忌,“那千頭蟲魑……還會不會再回來了?”
海蠣灰說:“兄弟放心,它不會再回來了。”
我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等他解釋給我聽。
海蠣灰笑了笑,“二十年前雙尾燕雖然在千頭魑麵前栽了跟頭,但卻長了記性,專門開發了對付它的法器。”
“哦?什麽樣的法器?”
海蠣灰見我問得起勁兒,自己也來了精神頭兒,“嘿嘿,兄弟,也就是你,換個旁人我可絕對不能說,看見剛才我點的天燈了嗎?”
“哦,天燈嗎?那就是法器?”
“沒錯,天燈就是法器!那是在原型的基礎上改良過的天燈,現在叫魑魂燈,是專門對付千頭魑的。隻要點上了它,千頭魑就會著了魔似的跟隨而去,而且是絕不回頭!”
“是嗎?真有這麽厲害?絕不回頭?”
“那當然了!魑魂燈放出來的時候你難道沒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嗎?”
我揉揉鼻子,停頓了片刻,回想剛才的嗅感,“嗯,是聞到一股味道,好像酸酸的,還臭臭的。”
“對!那就是關鍵,知道那是什麽味道嗎?”
我想了想,“不知道,但味道挺熟悉的,好像跟樁坑裏罐子的味兒有些相似。”
“那是自然,這味道是我們用一千隻毒蟲,模仿可以降生千頭魑的原始媒介做出來的!”海蠣灰撇著嘴一臉得意。
噢……!我恍然大悟。
牛X啊!蟲群為什麽會跟隨著魑魂燈爭相而去?是因為它們把魑魂燈當成了原始媒介!
這一招簡直太高了,看來雙尾燕已然不是當年那隻束手無策,到處搬救兵的雙尾燕了。
巾門為什麽經曆了幾千年還能長盛不衰?就是因為有像雙尾燕這樣精進不休的家族!我一時間思潮起伏,內心不由自主地歡喜起來。
但……這也隻是揚湯止沸吧?
我的思維一下子又回到了現實當中,一旦蟲群發現魑魂燈並不是真正的原始媒介,還不照樣會反撲回來嘛。
想到這兒我站起身來錘了錘腰,首先向海蠣灰和魚腥水投去肯定的目光,然後對著他們倆說:“法器確實是厲害!以假亂真!不過……如果找不到原始的媒介,千頭魑也不會憑空消失吧?”
“哼哼,兄弟,你不是已經把原始媒介給找到了嗎?”海蠣灰也站了起來,回頭瞄了一眼一旁樁坑裏幾個碎掉的罐子。
我跟著海蠣灰的視線也看了一眼樁坑裏那幾個罐子,忽然又聞到那股酸酸臭臭的味道,明白了他的所指,但還想再確認一下。
於是便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我找到的?難道那些罐子就是原始媒介嗎?”
魚腥水也站起了身,走過來摟住我的肩膀笑嘻嘻地說:“對呀,畫麇,那罐子就是原始媒介。要不說還得你小花裙兒呢,我們為了找到它都來了好幾回了,一個月都沒閑著,幾乎翻遍了附近所有的山頭兒,怎麽找都找不到,這不還得讓你給找到嘛。”
我閉上嘴巴不再發問也不再說話,做了個“等一下”的手勢,因為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腦子裏不停地冒出問號,需要捋一捋。
首先海蠣灰說樁坑裏打破的罐子就是原始媒介。
這麽說千頭魑的出現,並不是我們挖到罐子後觸動了巫術,而是千頭魑本來就存在。
攻擊我和村民們是因為我們弄破了作為原始媒介的罐子,它可能為了保護媒介才襲擊的我們。
其次樁坑裏那具狗頭怪屍應當是設置巫術時,施巫者為了扼製魔物千頭魑而獻祭的大黑狗,隻不過體形大了點兒,並不是傳聞中貪戀世間繁華,拒入六道輪回的狗頭屍。
然後海蠣灰和魚腥水苦苦找尋了一個月的原始媒介,最後是被我找到的。
而且他們還說二十二年前的原始媒介也是被我找到的,這又代表著什麽呢?難道隻是普通的因緣巧合嗎?
誒……?
好像不太對呀,我的思路中突然出現一個捋不開的疙瘩。
剛才魚腥水說他們在這裏苦苦尋找了一個月,那就說明千頭魑是最近才降生的。但釘龍樁可是十年前就埋在了這裏。
看樁子附近的土層近期內並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罐子也該當是十年前一並埋下去的,時間相差太遠了,對不上號啊。
我停止思慮,扭頭問摟著我的魚腥水,“你們追擊的千頭魑,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魚腥水看我一本正經,放下摟著我的手,想了想,“恩……大概一個月之前吧,那個時候收到的委托。”
“那你們敢不敢確定,這樁坑裏的罐子一定就是原始媒介。”
“這還會有錯嗎,罐子肯定就是原始媒介!我敢保證!”魚腥水說得理直氣壯。
“可你們想過沒有?釘龍樁和陶土罐都是十年前埋下去的,不可能一個月前巫術才發動吧?”
海蠣灰麵對我的疑問,不緊不慢地點燃了一支香煙,狠狠吸了一口,然後把煙氣緩緩噴出來,“兄弟,難道李老爺子沒跟你說過嗎?千頭魑的降生需要兩個條件,一是同頭一體的原始媒介;二是施術者以生命為代價,獻祭給魔物的靈魂。兩者齊備,千頭魑才會降生於世。”
“這些我都知道啊,你們剛才已經說過了,可時間卻對不上啊!難道十年前先埋下了原始媒介,一個月前才有人把生命獻祭給魔物嗎?也不對啊,既然布下千頭蟲魑是為了保護釘龍樁,不可能十年後才發動巫術吧?那前麵的十年拿什麽來保護樁子?難道算準了我們十年後才會來挖嗎?”
“別急呀,兄弟。”
海蠣灰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話語伴隨著濃煙吸進後經過肺部過濾又排出的清煙,緩緩說道:“我問問你,兄弟,是什麽讓你認為千頭魑是一個月前才降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