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上隻有媽媽好

對於宋新月這個最小的妹妹,宋新毅一直不喜歡。

因為,母親最疼愛宋新月。

從小到大,宋新月想要什麽,母親都盡量滿足她,自己身為老大,總被母親教育要愛護小妹。

父親在世時,更是不止一次誇宋新月剪紙技藝高,將來撐得起宋家剪紙。

自己這個做大哥的,不管做得多好,多努力多認真,都沒人看到。

自己是缺錢,想賣父親的遺作還債也是真的,但不否認,也確實是有給宋新月找不痛快的成分。

他就是想看宋新月不如意。

宋新月眼看著宋新毅離開,親耳聽到父親嘔心瀝血的作品就這麽被賣,自己卻無能為力,頹然地坐回椅子上。

宋新鳳知道是因為自己改了主意,才讓大哥和小妹鬧得這麽不愉快,可讓她看著大哥被追債的人逼得走投無路,她實在是於心不忍。

一想起大哥捂著腦袋,一臉的血來醫院找自己的畫麵,心裏就後怕。

大哥要是真因為被追債出什麽事兒,大嫂和孩子怎麽辦,這一家人該怎麽活。

所以,所有人中宋新鳳是最糾結的。

“月兒啊,我也走了,單位還有事兒,我是請假來的,你也知道醫院工作忙,我得趕緊回去上班了。”看著無精打采的宋新月,宋新鳳心裏也不落忍。

可事已至此,她也沒辦法。

宋新月抬頭看著宋新鳳,眼裏是掩不住的心痛憤恨,心痛父親的遺作被變賣,自己留不住,憤恨是二姐站在了大哥那邊,糟蹋了父親的心血。

“二姐,你看大哥可憐就同意了,大哥可憐不是因為他欠了賭債嗎?不是因為他自己走錯路嗎?憑啥他犯的錯,要拿爸的心血給他填窟窿啊?!爸的作品留不住,大哥是主犯,你就是從犯!”宋新月向來說話不留情麵,字字如刀。

這番話說得宋新鳳顏麵無光,顧不得跟母親道別,匆匆離開了。

第二次家庭會議結束,鬧得個不歡而散。

當然,宋新毅是滿意的。

他終於得償所願了,在回去的路上聯係了嶽長生,定下具體交易時間。

從得知大哥要把父親的遺作賣掉,宋新月一直悶悶不樂,中午飯就沒吃,晚上扒拉了兩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話說,《清明上河圖長卷》自從宋青山去世後,就一直在縣文化館代管。

因為這部巨作,在沒有確定最終如何處置之前,放在兄弟姐妹四人哪個手裏都不放心。

所以,最公平的辦法就是先放在公家那裏。

宋新傑見妹妹黯然失落,心裏多少有些愧疚,如果自己支持宋新月,就不會是今天這個狀況了。

可惜的是,宋新傑就是這麽個與世無爭的人,一個老好人,不想得罪任何人。

他想要去安慰幾句宋新月,可糾結了很久,還是沒好意思開口。

郝桂琴雖然得了老年癡呆,可宋新月心情低落,她還是看得出來的,擔憂地看著女兒離桌回房間。

晚上睡前,郝桂琴來到宋新月房間,端了一杯溫水,輕輕放在桌上。

宋新月拉著母親坐下,伸手摸了摸杯子,確定不燙才放心。

“媽,我不渴。”宋新月握著母親的手說道。

郝桂琴抽出一隻手,把杯子向宋新月那邊輕輕推了推,輕聲說:“媽加了點兒糖,甜的,你嚐嚐。”

宋新月端起杯抿了一口,微甜。

從小就喜歡喝糖水,又不喜歡太甜,每次不開心,母親都會衝一杯微甜的糖水。

自從上了大學,每次不開心都自己挺過去,有多久沒喝母親衝的糖水,宋新月已經不記得了。

她放下杯子,湊近母親坐,靠在母親懷裏。

像一隻受了傷的小貓,尋求母親溫暖的懷抱依靠。

宋新月在母親懷裏蹭了蹭,一開口聲音輕顫,“媽,我保不住我爸的作品,我太沒用了。”

郝桂琴摟著心愛的小女兒,輕輕撫摸宋新月的頭發,寬慰道:“誰說你沒有用啊,我們月兒又漂亮又聰明,剪紙手藝又好,你爸爸總跟我誇你。”

“大哥這次太過分了。媽,爸泉下有知,帶多傷心啊。”宋新月往母親懷裏縮了縮,鼻尖有點發酸,抬手揉了揉鼻子。

郝桂琴把女兒往懷裏摟緊了點,輕輕拍著,就像小時候哄她睡覺那樣,溫柔地開口,“你大哥就是那個臭脾氣,他要是欺負你了,你跟媽說,媽打他屁股,欺負我老閨女可不行。媽知道你心裏難受,想哭就哭吧,別害怕,有媽在呢。”

宋新月本來心裏憋屈,眼眶已經發熱了。

可聽到母親的話,要流出的淚水生生憋了回去,搭在母親腰上的手臂收緊了點。

郝桂琴得病以來,越發不記事。

剛說的話轉頭就忘,要做的事總想不起來,以前經常去的菜市場,現在出門就不記得在哪個方向。

可她始終記得,她的月兒小時候像個野丫頭,愛吵愛鬧。

淘氣惹禍那是家常便飯,挨打挨罵從來不哭,有主意,性子野,又倔又強,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受了委屈也從不抱屈。

現在這樣心裏委屈忍住不哭的月兒,她是第一次見,看起來是真的心裏苦啊。

郝桂琴心疼的撫摸宋新月的鬢發,歎口氣說道:“你從小就像小老虎似的,啥都不怕,嘴上厲害,可心善。媽知道你心裏難受,又不想讓媽擔心。小老虎長大了,懂事,知道心疼媽媽了,你爸要是看到你這樣,他得多高興啊。”

夜色深沉,宋新月依偎在母親懷裏,默默留下一行淚水。

這一晚上,母女之間說了很多話,可是郝桂琴經常不記得剛剛宋新月說過了什麽。

宋新月深知,母親的病越來越嚴重了。

次日一早,宋新傑吃過早飯收拾屋子。

因為是周末,不用去學校上課,便在家照顧母親,順便幫母親做家務,每個周末都是這樣。

雖說早就習慣了,可宋新傑始終想出去創一番事業,卻因為母親的情況越來越不穩定,一次次改變計劃。

郝桂琴習慣性地收拾屋子的時候,在抽屜裏翻出一張紙。

因為年紀大了,眼睛昏花,紙上的字看不真切,便拿著紙去找宋新傑。

“三兒,你看這紙上寫的啥?我這眼睛花,看不清楚,你幫媽看看有沒有用。”郝桂琴邁著不是很利索的腳步來找宋新傑,有些顫巍的把手裏的紙遞給三兒子。

宋新傑接過母親手裏的紙,赫然入目“遺囑”兩個字。

讓原本想草草看一眼,打發母親的想法立時逆轉。

宋新傑越看越覺得事情重大,緊張地問母親,“媽,這真是爸立的遺囑?”

郝桂琴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之前不是她藏著不拿出來,實在是因為病了,腦子不記事兒,把這事兒忘了。

這會兒聽宋新傑這麽一問,想起來了,點點頭說,“這是你爸的遺囑啊?我記得你爸特意跟我說,要是他不在了,就把這個給你們看,還說...對,你爸說這個公證過了,好使。三兒啊,這真是你爸的遺囑嗎?”

這當然是宋青山的遺囑,父親的筆跡宋新傑當然再熟悉不過,更別提遺囑裏的內容事關《清明上河圖長卷》歸屬問題,自然不會有假。

他其實沒懷疑過遺囑的真假,問母親遺囑的事兒,隻想更加確定。

沒有回答母親的問話,宋新傑拿著遺囑急急地喊宋新月。

“月兒!快來!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