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坦克進村!

徐長龍帶著一幫村民在村口張望等待,遠遠的就看見周澤那輛黑色桑塔納混著泥土顛簸的朝銅井村開過來。

徐長龍心中一緊,眼睛往前一眯,那是什麽?

王嬸嚇得攥緊鄭標的胳膊:“哎呦喂,家旺他爸,這是個啥?咋鐵皮還能飛啊?”

徐長龍眼睛翻上天:“貼地飛行也算飛啊?王嬸你可真能吹,你沒去過城裏我原諒你,這玩意兒肯定是種車子。”

具體是什麽品種,他就不知道了,他隻見過大客車。

鄭標朝著徐長龍一聲冷哼,他可就等著他娘們兒王霞發問呢。

鄭標清了清嗓子看向遠處的桑塔納:“你們懂個雞兒,當初我和朱煜他爺爺上戰場的時候,長龍還不知道在哪個孟婆那排隊呢。

你爹大富那時候還在河裏撈螺螄,要不是朱煜他爹後麵鬼迷了心竅,現在哪輪得上你爹做村長啊?

你們沒見過也正常,這個叫坦克!聽說這玩意兒炮彈都打不穿,一下子過去能帶走20個美國兵!”

村子裏的小孩子都歡呼的叫起來:“坦克!坦克!”

圍著鄭標又唱又跳,熱鬧的很。

徐長龍朝著孩子王鄭標狠狠啐了一口:“怪不得你們能成兩口子呢!朱煜爺爺那是抗美援朝老兵,你啥時候跟著他去戰場了?

那都差著輩呢,我可聽我爸說了,你不過就是幫他扛過槍,送他出了村子,就可勁嘚瑟你也上過戰場了?

那你咋不再差個輩,直接說你和朱煜太爺爺一樣,做過地主啊!”

“要死啊,什麽話都張口就來。”得罪人的話從李寡婦那張軟乎乎的嘴裏說出來,就跟讓人喝了十斤高粱酒一樣,腳跟都軟了。

再對上那張又怨又嗔的眼神,徐長龍是徹底的服氣了,嘿嘿癡笑。

王嬸嘴一撇,**。

李寡婦捏緊手中的竹扇子,輕輕晃著:“坦克怎麽來咱們村子了?是不是要打戰了?”

不應該吧……沒聽說啊。

王嬸帶頭的幾個老婦女一聽打仗,直接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村裏的孩子圍著她們轉圈喊:“坦克!坦克!打仗打仗!”

玩鬧間,小轎車在他們麵前停穩,周澤揉了揉已經被震麻的屁股跨出來。

“大家好啊,我是周澤!”

這些人坐地上幹嘛呢?他順著大家的目光朝後看去,是在看他嗎?

他怎麽覺得更像是看鬼子進村的太君?

他剛打開後座的門,徐登鳳的小腦袋就探了出來。

王嬸這下就來勁了:“誒?鳳兒,你咋在坦克上呢?”

徐登鳳像隻小猴子一樣竄出來,哪還有半邊上車時候的拘謹,一回生二回熟,這小猴子腦子精,一回就能把新東西玩熟。

“啥坦克?這是咱們第一書記的小轎車,這就是咱們得第一書記--周書記。”

高大威猛,英俊瀟灑,這個像坦克一樣的小轎車都能單手操作,一定不得了!

周澤這一出場算是把銅井村的人給鎮住了。

徐長龍一把扯過徐登鳳朝車裏麵張望:“我爹呢?怎麽你坐第一書記的車回來了?”

他猛地哽住,這車裏坐著的姑娘可真好看,一頭烏黑的長發,頭上戴著靛藍色的發箍。

濃眉大眼的朝他望過來,他的魂都要飛了。

這就是城裏的姑娘吧?他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大了,這不是李寡婦那樣的女人能比得上的,真正的好女人,絕不可能在銅井村這樣的窮地方。

和周書記一起來的,這是周書記的妹子?也要住在他們村裏?

徐登鳳眼珠一轉,嘿嘿一笑:“你爹沒告訴你嗎?上麵的領導要慰問五保戶,就把我喊去啦,車子裏都是市裏大領導給我送的好東西。

大領導可喜歡我了,說明年要來咱們村子裏看我呢。”

“明年大領導來咱們銅井村?”鄭標一拍手,“那租地的事兒……”

長龍趕緊上手捂住鄭標那張朝天的嘴:“哈哈哈,第一書記剛來,咱們得歡迎歡迎,可別把人嚇跑了。來來來,咱們站成兩隊,號子喊起來!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混亂中,他狠狠地瞪了眼鄭標,小聲警告:“個操蛋玩意兒,還想不想在村子裏混了。”

周澤趕緊對大家揮手,示意停下。

“大家真不用這樣,感謝感謝,我不太適應這些,這村子裏人都來了吧?”

他一開口,混著城市的汽油味,村裏的老頭老太費勁的分辨他話裏的意思。

“來的差不多了,還有不少人在田裏搶收呢。”

周澤也在費力的分辨著銅井村的方言,和普通話還是有點像的,他大概能明白意思,但是完全學不出發音,話哽在喉嚨。

方言這個事情吧,還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

身份證上的地址,你在哪有多少房子,也隻能證明你住在哪,能證明你屬於哪的,永遠是方言。

這是一種軟性的文化,一開口就是你的名片。

掌握一門當地語言,就能很快融入當地文化。

周澤看向徐長龍:“你是村長的兒子?”

“是是是,周書記,我爹還沒回來,我帶你繞著村子參觀一圈啊?”

鄭標冷哼一聲:“你懂什麽?周書記肯定累一天了,先帶他去住的地方啊!村子就那麽屁大的地方,有啥好參觀的?”

“嘿?你個操蛋玩意兒,咋滴?這個村長你來當唄?你來指揮!你能指揮嗎?當初村裏那路,你看都被你指揮成啥樣了?”

鄭標吃癟,歪歪嘴,懶得搭理。

這是各有把柄在對方手上啊。

“周書記,我叫王霞,是鄭標的愛人,嫁到銅井村二十多年啦。”

“周書記,我叫徐倩,咱們村唯一的小賣部就是我們家開的。。”

……

吵架的吵架,自我介紹的哄著上前介紹,亂七八糟。

全都在說話,等於沒人說話,周澤一個腦袋兩個大。

“好好好……你們的副村長呢?”

村長不在,可不就副村長當家嗎?

說曹操,曹操到,這徐大榮就像卡準了時間一樣,扛著鋤頭,戴著草帽就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步走來。

他將鋤頭往鄭標手裏一塞,伸出手,雖然比周澤矮了一個頭,但挺直的腰背,氣勢不輸。

“周書記對不住啊,今天早上才得到您要來村子的消息,以為村長能把你照顧好,我就下地幹農活了,你也知道六七月份正是最忙的時候。”

周澤點點頭,握手的同時看過去,一個50多歲的中年男人,眉心一顆肉痣,這是佛像,老人家說這樣的人有慈悲心。

“村長還在後麵呢,我先開車過來了。要不,你給我介紹下村子裏情況吧。”

徐大榮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周書記,那咱們邊走邊說吧,這前麵以前是個幼兒園,但是咱們村孩子太少,後來幾個村子的幼兒園都並到銀橋鎮,這就空下來了,我們也是打算把這裏收拾出來,給您安排住下來,你看怎麽樣?”

“那怎麽能行?”劉美玉從車裏鑽出來,瞪著一雙眼,“那個幼兒園我瞧著四處漏風,怎麽住人啊?”

劉美玉一出來,這全村人眼睛都亮了!

謔!原來車裏竟然藏了位這麽好看的城裏姑娘,身穿一件大翻領的藍色滌卡上衣,白襯衫的領子翻在藍褂子的領上,層層疊疊,很是精致。

將她襯托的雪白幹淨又帶著些嬌氣。

周澤笑著打圓場:“我看可以,上麵也有規定,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我看那幼兒園還挺大,門口那是小廣場吧?就在村子中心,位置也不錯。”

“對,這個小廣場往東就是咱們村的曬場了,曬場曬糧食,小廣場上都是喜歡跑來跑去的孩子,一到放假熱鬧的很。”徐大榮轉頭看向劉美玉,眼裏早就有了答案,“這位是?”

劉美玉忙低下了頭,雙頰緋紅,又悄悄抬眼,含情脈脈的看向周澤。

徐長龍捂住了心髒,這操蛋書記,下鄉還帶個這麽好看的媳婦兒,自己這是徹底沒戲了。

周澤看了眼劉美玉,斟酌著開口:“這位是一起下鄉的劉老師,這次省裏的‘強基計劃’她被分配到了銀橋鎮當初中班主任。”

村民們一聽是老師,那都激動起來了,文化人啊!還能教初中生,那得要有多大的學問啊?也是大學生吧?

咋大學生都往村子裏來了,是不是村子真的要發展了呀?

“你回車裏坐著吧,我等會把你送去鎮上。”劉美玉是有教職工宿舍的,還有學校食堂,待遇自然比周澤要好。

周澤還是有些不放心,“對了,讓徐登鳳……”

嗯?徐登鳳人呢?

他繞著車子看一圈,大家夥兒就跟著他繞著車子一圈。

“你們有沒有看到和我一起下來的那個姑娘啊?”

“你說鳳兒啊?嗨,丟不掉!剛剛猴子一樣抱著一堆東西就竄出去了,這孩子皮實的很,沒事兒。”

周澤欲言又止。

劉美玉蹦到了周澤麵前:“我不走,我要看看你以後生活的地方。”

她伸手想挽住他的胳膊,被周澤無意識的錯開。

徐大榮看向小轎車問道:“周書記,你這有不少行李吧?我找人給你拿下來呀?你這……我還不會弄。”

“沒事,我等會兒自己收拾,你帶我轉轉吧,正好說說村裏的情況。”

徐大榮點點頭,鄭標立刻會意,衝著那群小孩喊:“還不回家去?別跟著啊!再跟打你們屁股。”

人群散的也快,大家看夠了熱鬧,都要回去做飯幹農活。

徐長龍對鄭標豎起了大拇指:“真了不起,祖傳漢奸名不虛傳,小時候給人扛槍,到老了給人扛鋤頭,初心未改,都是當狗。”

“呸!那也比你們祖傳二流子強,流氓都能當村長了,找誰說理去?村子遲早完蛋。”

看得出來,這倆差著輩的人,不是第一次這樣吵架了。

棋逢對手,勢均力敵的同村情誼,誰也占不到誰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