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殺人者死(三)
殺人者死!
東門磑想笑,臉上肌肉已經僵硬,他感覺到身體完全不受控製,靈魂一點點從身體中被抽了出來。
旋即他就看見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那張臉逐漸蒼白,皮膚透明的白。
一條血紅色水霧夾雜著點點晶瑩的靈光,像鮮豔得讓人作嘔的彩帶,飄向一把血紅的狹刀,而刀上血紅如水倒流,正緩緩流入握刀那隻手。
他突然覺得很冷,冷得可怕。
此時的東門磑感覺自己就是一片被風卷起來的枯葉,飄飄****毫不受力,也不受他自己控製。
僵直的身體明明就觸手可及,可偏偏無力伸手抓住,將自己拽回軀殼。
沈漸身後有座玲瓏剔透的琉璃閣緩慢旋轉。
兩人的魂魄被琉璃閣旋轉帶起的湍流拉扯,身不由己飄向塔中。
這座塔有個名字:靈台閣。
是他前不久花一萬靈髓從鬼市一名高境鬼修手上購得,用處不多,能將一個人三魂七魄完整無漏保存其中,僅需定時喂養靈髓,就能保證魂魄不會被陽世罡風吹散。
買這座‘靈台閣’目的很簡單,用來抓人、關押、折磨、逼問出皇家別院襲擊案背後的所有幕後黑手。
他很清楚,即使證據確鑿,想扳倒幕後人基本等於蚍蜉撼樹,毫無作用,但他相信,總會有那麽一天,機會將至,留下這些魂魄等於留下重要人證,隻需靜待,等著那個機會的到來。
謀定而後動,諸事皆有計劃,這是觀象教給他的重要人生經驗。
經觀象親身演示,沈漸已經完全熟練掌握吸人精血靈韻手段,不將人再吸成隻剩一張皮囊,方才獲得其一身精粹。
東門磑和吹哨人的肉身還很完整,皮膚顯現出詭異的蒼白,死了一段時間的人看起來也差不大多。
他們的魂魄完整地收入了困靈塔。
此時縮小成印章大小,緊握在沈漸掌心,被他揣進了袖子。
然後他有條不紊收起桌上所有靈髓,裝進隨身包袱,再來到兩人屍體前,搜出了一些零碎之物,多不值錢。
兩人也不是財大氣粗的狗大戶,沒有什麽儲物法寶傍身,也不像曹十三那種多寶童子,靠量取勝。
修行者煉養靈契武器已經是一筆開銷極大的無底洞,要想武器堅韌、殺力、防禦更強,各種各樣增進屬性,強韌武器本身的天材地寶必不可少。
如丁衝那副荊棘手套,原本就是件極其普通的鍛造拳套,若非沈漸和王獻常年幫襯,哪能與蕭塬那把寒水劍硬碰硬。
這二位同樣如此,吹哨人那支配合仙識施展攻擊他人魂魄的骨哨別院那一夜就被沈漸強大的神識催毀,那塊靈契黑布一樣的東西也支離破碎,此時正在屍體竅腑中隨著他身體衰敗而腐化;東門磑的劍同樣失去了靈華,劍器本身的質地不低,加上他數十年砸錢溫養,已經頗具半仙兵底子。
不過沈漸沒打算拿走,這種東西通常在內衛那都有詳細登記,他可不想拿出去賣的時候,被朝廷暗諜追根溯源。
所以連兩人身上不值錢的零碎玩意他也沒要,這點東西價值不足以讓人冒險。
做完這些,他才推開那扇通往別處的門。
通道很長,不知那位侯爺為何會在別業中挖出如此深而長的地下通道,通常情況下,修行者想跑路避禍,一座傳送陣足矣,成本雖然不低於挖地打洞,但好在方便易於隱藏,也便於維護,打這種又長又深的地道,簡直沒有道理。
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通道另一端,有一間寬敞的地窖,和平常富人家用來儲藏冰塊和果蔬的地窖一般,隻不過這裏存放的全是一件件刻滿符紋的軍械,刀槍劍戟,長弓勁弩,甲胄盾牌無所不包。
沈漸趕緊回到剛剛那間石室,取下那粒明珠,重新回到軍械室。
借著明珠的光,地窖裏的所有物件更加一目了然。
軍械數量極大,初步判斷就能裝備一個三千人的隊伍,品種齊全,質地也極其優良,上麵雖然沒有打上標記,但憑這些軍械精致的做工,幾乎與禦兵坊製造不相上下。
這東柳靜溫身為皇族,世襲一等侯,弄這麽多軍械藏在地底,莫非他想造反?
沈漸百思不得其解。
按當朝律,私藏軍械且超過一定數量,皆以謀反罪論處,罪當淩遲,誅九族,這種罪與其他刑罪不同,官越大,地位越高,朝廷判起來愈加嚴厲,畢竟謀反這種掉腦袋的大罪,普通人想做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既然有這些東西……
他腦子裏馬上冒出了一個大膽而直接的想法。
於是他很果斷離開了地窖,重新回到地麵。
這些權貴皇族別業裏,通常有緊急示警用的旗花煙火,那晚皇家別院同樣有,隻不過事先似乎被東門磑藏了起來,以至於當日東籬翁的符書傳信被攔,沒辦法第一時間向東城牆上的觀察哨樓示警。
他也不再拖延時間,直接找到剛剛睡下的別業管事,略施手段,便從他嘴裏得到了旗花煙火貯藏位置,然後將其打昏扔在床下,去別業一間隱藏得很好的密室找出旗花煙火,一共三支,再去香堂打開地下通道,掀翻供桌,讓通道口暴露在外,這才去門外將三支旗花一並發射上天。
隻過了數十息。
十餘道飛虹流光照亮天空,十數名道境修行者禦空而至。
還有一人騎了頭禦風的巨狼,手握一杆黃金長槊,甲胄鮮明,背後插九把短槍,看起來跟孔雀開屏似的。
這位是負責城防的羽林軍統領,從三品將軍霍石橋。
他出身楚南豪族,自幼天賦異稟,能與野獸心靈相通,曾隨周匹夫征戰過魔域,這頭巨狼便是他攻打乘機作亂的北境狼族時收服的一頭煉形成功的高境巨狼,本身便是妖修的騰雲境,如今已半步暉陽,相當於仙朝大陸煉神境大圓滿,半步天元的境界。
來得可真快。
沈漸心裏很不爽快地罵道。
自從那夜被襲,他對這些守護都城的軍人原本那點好感,早隨著何長根、東籬翁等人的血,流失得一幹二淨。
他也有理由相信,這些人當中,隻怕有不少需要為那些死者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