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來自天道院的挑釁
丁衝喝著席上準備的酒水,輕皺眉頭,像滿懷心事,喃喃道:
“不好整啊!各院皆有強手。”
沈漸拍了拍他肩膀,坐下的時候大家身高總算比較平均,用不著踮腳就能夠到。
“飯要一口口吃,架要一場場打,何況大家的目標都在天道院身上,你擔心個啥勁!”
南梅乜了他們一眼,鼻孔哼哼:
“除了偷奸耍滑,還會做啥!”
沈漸指著自己鼻子,不服氣道:
“我幾時奸過你?”
南梅兩目圓瞪,下意識去按腰間,卻按了個空。
她忘了今日青雲宴雖不禁攜帶隨身武器,但可以遠程殺傷的弩弓長柄之類武器卻嚴令禁止,她的種靈武器是一柄長弓,隨時又能變成一柄丈許長矛,謂名:火梧。下車前已收進儲物法寶。
想到今日是青雲宴,若自家人先打起來,肯定會受其他八院視為笑話,忿怒咬牙道:
“話粗人醜。”
天南口音自帶兒話音,沈漸當初招惹她本來就另有目的,也不是真心喜歡,嘴上絲毫不給麵子,嘿然笑道:
“你見過。”
南梅一怔,沒聽懂。
丁衝噗哧一聲,笑得連酒帶水噴了一身。
葉申身子一晃,差點沒憋住,生怕發生血案,趕緊張臂攔在兩人中間。
“南梅師妹息怒,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南梅初雪其實根本沒有聽懂,天南人叫法本來就不一樣,但見他們古怪的神色,也猜到三分,赧顏怒道:
“問道之日,你等著好瞧。”
沈漸不以為意,什麽道院榮譽對他來說一文不值,他要的,隻是一個問道頭名,能不能把同窗們帶進前十,獲取足夠分數拿到道院積分第一與他何幹。
他就看不慣南梅那種仗著家世,誰都不放眼裏的做派。
丁衝也很納悶。
莫非這家夥想通了,放棄幻想,奮發圖強……
天道院諸人已經到場,正與來此參宴的諸多本院出身的官員打著招呼,一一見禮,有些不曾見麵的人正自我介紹,互道仰慕,一派其樂融融,卻對其他八院湊上去打招呼的愛答不理。
道院幫他們劃下重點的五人隻來了三個。
高群、薛琪飛、玉官。
那位號稱天道院百年第一天才的王陳,據傳是大天師孫女的陸玄機皆未露麵。
也隻有天道院有這種底氣,人才輩出,哪怕隻派出三人,一身氣象已不是在座多數人可以比擬。
高群並未走去他們的席位,而是來到仙道院席前,麵無表情看著沈漸,冷冷道:
“蕭塬那廢物就是輸給了你?”
居高臨下,目光中充滿鄙夷。
事關本院聲譽,南梅初雪也收起了先前對沈漸忿恨之意,盯著對方,冷冷道:
“高家除了仙將大人,滿門皆廢,也好意思跑這兒來狂吠。”
終究是大家閨秀,罵人也不帶髒字。
沈漸抬起手在鼻子下扇了兩下,斜瞥著丁衝:
“你中午吃了胡豆,怎地這麽大股子屎味?”
丁衝嘿嘿回應道:
“有人在這兒放屁你沒聽見,真該回去洗洗耳朵才是。”
沈漸這才抬頭看著對方,嘴角上揚,指了指對麵,說道:
“你家窩在那兒,沒拴繩就別亂跑,你家主子也不好好管管,到處拉屎放屁,小心別人把你拿來燉了。”
吵架這種事情,曆史越悠久的世家門閥,越不擅長。
高群雖非世家,卻也是當朝權貴家世,跟沈漸、丁衝這種市井小民出身,有著良好‘純樸’民風的家夥鬥嘴,簡直就是屎殼郎搬山,自不量力。
剛開口,就被語速極快的沈漸把話堵在了喉嚨裏麵,站在那兒好像挨訓的龜兒子,進也進不得,退也不甘心。
好在同伴過來把他拉了回去,末了還丟下一句:
“少逞口舌之利,待會手底下見真章。”
青雲宴不就一場見麵會嗎?還得麵對麵打上一架!
沈漸不太懂這裏的規矩,隻得向南梅投去求知欲的目光。
這種時候南梅初雪哪會理他,繃著臉,視線移向了別處,裝著沒看見。
好在還有葉申,畢竟大家都來自一家道院,這個節骨眼上,同仇敵愾的氣度還是有的,解釋道:
“青雲宴上,主持人經常會提出道學問題,以考較各院學員除修行之外的天、時、神、政、兵等謀略見解,也不排除兵家想看看各自實戰能力,畢竟將來走出道院不少人從軍為將,這也不算超出宴會主題範疇。”
言談間,主持今年宴會的大人物入場。
皇太弟東柳靜穆,天道院名譽院長許修靜,長寧寺住持禦師溫陵,走在最後的,龍驤虎步,鷹顧狼視,一走進屋子,雄渾氣象便將眾人壓得喘不過氣,正是開國三十六仙將排名第五的周匹夫,當今天後親叔叔,也是天周氏唯一不屑冠名天周的存在。
殿上所有學員和官員起身參見,問候如潮水一般。
許修靜雖然隻掛了個名譽院長頭銜,不管實事,但他也是朝廷禦封六大真人之一,地位僅次天師,最關鍵的是,他掌握仙都防禦陣樞,居京多年,雖然防的不是人間皇朝更迭戰爭,但僅此一項,便是朝廷奉迎不及的實權派人物。
溫陵更不用說,先皇親賜禦師頭銜分量十足。
相比之下,東柳靜穆的人生經曆就顯得有些寡淡了,然而很多人都忘了,他也是玄道院正經八百的優秀學員出身,因為並非嫡子,這才無緣坐上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而且他還是當今天子最為信任的兄弟,掌京城禁衛,權勢不輸周匹夫,隻是此人極其低調,低調到他手握兵權,都容易讓人忽視。
這一點和殿下天嶽院那個獨孤有著極其相似的地方。
那家夥不管做什麽,在殿上人群中很容易讓人忽略,就像躲藏在角落裏伺機而食的老鼠,明明存在,你卻很少會注意。
沈漸對他很上心,雖然此人之前並未打過交道,甚至也沒去過公道鋪,總感覺這個年輕人相當危險,危險到隨時有可能跳出來咬他一口。
……
青雲宴名為宴會,實際上沒太多人在這種場合下吃得下飯,也不敢開懷暢飲,生怕一個小不小心,多喝了幾杯,到時正好給宴會主人點名提問,到時回答不出,丟了自己麵子尷尬,丟了道院名譽更是吃罪不起。
連丁衝都放下了酒杯,小口挾著桌上那些宮廷禦廚做出的美味珍饈。
沈漸吃得很歡快,不但菜吃得多,酒也喝得很快。
事實上,他酒量算不上好,至少跟丁衝和王獻比,也有不小差距。
他這樣做的目的,隻有一個,讓台上那些大人物,宴會上那些提前挑選各自門生的實權官員趁早放棄招募他的打算,最好以後就算從仙道院畢業,也不要分派到各寺各部。
如果不是腦子裏麵的觀象,他寧願跟著駱道人去天南道源宮正式成為授籙弟子,有腦子裏那位就沒辦法了,尋找天門碎片下落,提高自身能力,是他目前唯一追求,最容易提高的地方,按照觀象的說法,那就是西北邊境,獵殺經常跨海騷擾的魔天修士,從中獲取精血魂魄也是最為合理,且不違背他心裏那道可笑的道德紅線的最佳辦法。
桀驁不馴的人通常不會被各寺公卿,司部權貴相中。
與他有同樣想法的似乎不止一個,還有那個很容易讓人忽略的獨孤。
像這種表現,台上坐那四位大人物根本不會主動開口找他,在座很多九院學員都屏氣凝神,正襟危坐,隻等提問機會,有的學員自幼便被相中資質進入道院,十餘載寒窗,苦心修讀,等的不就是一個出人頭地的機遇;也有的身負家族重托,要將家族使命一代一代傳承下去……誰會給那些不重視機遇的人機會?
可偏偏在四位大人物向數名學員提過一些治國,治兵,治世方略後,禦師溫陵突然轉向沈漸,笑著問:
“你是仙道院選拔出的領隊?”
沈漸有了一些醉意,點頭卻不行禮自介。
丁衝連連在下邊扯他衣袖,生怕他失了禮儀。
溫陵嗓音溫和,聽起來像在頌念佛唱:
“主修哪一門道學?”
沈漸微笑著抬起手臂,握手成拳,在眼前晃了晃。
周匹夫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大手在桌案上拍了好幾下,搞得寶相莊嚴溫和的溫陵側臉看了他好幾眼。
“這家夥脾氣我喜歡,以後就去神武軍,從斥候做起,到時有的是架給你打。”
沈漸拱手道:
“其實晚輩更想去看看西北邊塞大漠長煙,藍海孤帆。”
周匹夫笑得更歡,“西北也行,大陸天涯何處不是我王朝軍隊鐵蹄所向。”
溫陵跟這莽夫真尿不到一個壺裏去,也失了提問的興趣。
許真人就像是來蹭吃蹭喝的,一坐來,手上就沒停過,除了吃喝,也沒說過一句話。
高群此時突然站起,冷冷道:
“既然仙道院這位沈師兄對這方麵如此有興趣,也別坐那兒跟周大將軍胡謅亂侃了,不如下場與高某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