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個古怪的賣家

賣場中央圓形台上龍形鐵杆掛著的小銅鍾敲響,表示這場拍賣正式開始。

一個戴著猙獰惡鬼麵具的黑衣人上台,用低啞的嗓音介紹了一遍拍賣場規矩,無非就是價高者得,不許超出自身購買力喊價之類的……沈漸都聽過八百遍,興趣索然。

他來這裏也隻是碰碰運氣,畢竟鬼市上交易的血丹、魂丹通常隻有入門五境品級,尋常物也入不了廣易堂法眼,高品級血丹、魂丹擱哪兒都難得一見,如果說鬼市上有人交易,除了廣易堂,別無二家。

沈漸喝著茶,吃著免費提供的瓜果,目光四顧,等著管事人給送來拍賣清單。

很快一個戴著笑臉麵具,體態略顯富態的錦衣人來到包間。

“錢掌櫃。”

這位廣易堂自稱姓李的掌櫃熱情地打著招呼。

通常這位掌櫃很少親自出麵待客,除非……沈漸起身很禮貌地請他落坐。

“聽說錢掌櫃對某些禁品有需求?”

李掌櫃開門見山,半點不拖泥帶水。

沈漸笑笑:

“廣易堂還能私下交易?”

李掌櫃毫不避諱地說道:

“有些東西比較敏感,天曉得來的人當中有沒有朝廷捕吏,宗門眼線,鬼市說起來百無禁忌,暗中不知多少雙眼睛正盯著……”

他說著說著幹笑起來,“咱們都買賣人,也不講究那種形式,對不?”

沈漸點頭,沉聲道:

“李掌櫃快言快語,我的確對某些特殊物品比較有興趣。”

李掌櫃視線遊移,看了下左右,然後小聲道:

“有兩套高品血丹、魂丹,聽說錢掌櫃在市場上收羅這些東西。”

沈漸鎮定地道:

“先看看貨品才好出價。”

“隨我來。”

李掌櫃起身領著他從拍賣場左邊一扇小門走了進去。

門後是從岩壁上鑿出來的一條甬道,通往天坑深處,甬道是進入鬼市的商家自行開鑿,黑市商家做的畢竟不是合法生意,買賣做得越大,越會留上一手後路,天曉得有一天朝廷或正道宗門會不會不期而至,未雨綢繆,提前做好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潮濕的甬道兩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插著一支鬆明火把,光線昏暗,行走其上,腳步聲回**,令人汗毛悚栗。

通道邊有間小屋,裏麵點著油燈。

一個人背對門而坐,身材看起來很勻稱,頭發略顯油膩,從背影觀察,這人年紀應該不會太大,頂了天四十上下。

後腰帶上橫插著一把毫無裝飾的木鞘長劍,劍柄斜下朝右。

很少人這麽佩劍!

理由很簡單,拔劍不夠利落。

然而沈漸卻像找到了知音,他自己佩刀也喜歡用這種方式,就連刀柄傾斜的角度都非常相似。

兩人繞到那人前方,沈漸再次感到震驚。

鬼市開張這麽多年,他第一次無法透過自己煉製的麵具看清對方麵容。

……

十裏外,外城景曜門城牆。

僧人雙手撐在城牆垛口邊沿,目光遙望遠方,銳利的視線仿佛刺穿沉沉夜色。

“他突然回來,你們就一點不擔心。”

作為仙朝大陸難得的僧廟長寧寺駐寺高僧,溫陵也是少有被當今柳氏王朝看重的禦師之一,傳聞此人本是前朝蕭氏皇族,卻對蕭氏腐朽心灰意冷,遠赴西海之外佛光普照之地,修行無上佛學,至柳氏開國皇帝西征魔天,機緣巧合與天子有了場佛法講論,兩人結為異姓兄弟,也受邀在仙朝大陸上建起了第一座頌揚佛法的皇家寺院,但仙朝大陸畢竟道門五宗勢大,雖有皇室撐腰,佛寺卻極其少有,長寧寺也是整個仙都唯一的寺廟。

他側臉看身旁道人和身材魁梧的錦袍大漢,眉尖緊蹙,好像非常不理解兩人的淡定。

身為朝廷敕封真人,天師道二號人物,天道院名譽院長,許修靜和仙道院監院駱道人很相似,不同的是他有朝廷敕封,身負一方重責,很多時候隻能留在仙都,防止魔天對仙都的滲透,除此之外,他對柳氏皇室並沒有任何幫扶義務,所以他的表現算不上什麽意外。

而錦袍中年大漢則完全不同,一品大將軍,手握連皇室宗親都忌憚的兵權,更特殊的是,他又是當今仙帝天後周氏堂叔,柳氏王朝第一仙將,周匹夫,也是先帝首征魔天,打得魔天三十餘載不敢東進的第一悍將,先帝親賜的定西侯。

魔天大陸至今傳誦著一句話:

匹夫一怒,流血千裏,神土簌簌,天下縞素。

許修靜看著溫陵,搖了搖頭,說道:

“我擔心個屁,他隻要不跟魔天走做一路,與我何幹?”

周匹夫則一臉微笑,緩緩道:

“他不越過這道城牆,我有何理由對他出手?”

說著以掌拍了拍牆垛,悵然道:

“隻要不在戰場之上,一對一捉對廝殺,兩個我都未必能殺掉他,你覺得我還會去自討沒趣。”

溫陵沉默良久,輕聲應道:

“他都躲了二十幾年,為何突然出現京郊,還去了那座神秘的天坑鬼市,究竟想做什麽?”

許修靜看著他那光溜溜沒一根毛的腦袋,大有伸手去摸一下的衝動。

這位佛門高僧鋥亮光頭,據說摸一摸都能帶來福氣,最後還是忍了下來,畢竟光頭和尚不好惹,一身金剛不壞之軀,打起來費力不討好,於是不懷好意笑道:

“管他想做什麽!你要好奇,不妨去天坑找他問問,看看你腦袋硬,還是他的劍更鋒利。”

周匹夫嗬嗬笑道:

“我打賭劍鋒更勝一籌。”

“我也一樣。”許修靜挑釁似地瞥向溫陵:“你賭你自己好不好,給我哥倆送點酒錢。”

溫陵不理二人插科打諢,喃喃道:

“難不成跟十年前那幸運兒有關係?”

周匹夫眨了眨眼,“什麽?和尚你在懷疑啥!”

許修靜撇了撇嘴,滿不在乎道:

“那小家夥當日不過貪玩,跑去了莊外玩耍,幸運躲過一劫,這些年有老駱悉心**,選擇在選拔賽上一戰成名罷了,這種小人物也擔心,你這禿驢是不是平時閑得太久,琢磨出你們佛門所說的心眼通來了。”

“那叫天眼通,兩心通。”

溫陵很老實地糾正了一句,絲毫沒有覺察出別人在拐著彎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