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終極答案
永盛律師行，每半年就會招收一批實習律師，當然了，這批人都是全國最最優秀的應屆畢業生。
而這幾天，正好就是我們公司對外招聘的時間段，所以崔嫣嫣才會有機會進來。
這間公司是全國前三的巨頭，裏麵不要說合夥人，資深合夥人了，光普通律師就有上百人，加上與其合作的無一不是鼎鼎有名的大企業，更是讓它變成了行業龍頭！
永盛除了家底雄厚之外，最讓人眼饞的就是它的資源了，你能在裏麵接觸到各種眼花繚亂的案子。
而且你不會處理沒關係，律所會派專人指導，直到你順利通過實習期，就這個福利，全國獨此一家！這也是每年會有無數有誌青年擠破頭想進永盛的原因之一。
誰不想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
我帶著崔嫣嫣來到了律所一樓，一邊走一邊跟她介紹，“這裏是實習律師，普通律師的公共辦公區，以後你也會在這裏辦公，遇到問題可以問同事，也可以來找我……”
作為老板之一，是很少會來這裏的，大家看到我的到來紛紛起身打招呼。
“陸總好！”
“陸總好……”
我一一點頭回應，而身邊的崔嫣嫣則是一本正經的用本子記著我所說的話。
很多人都看到我很耐心的對自己的徒弟介紹著公司，都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因為能拜公司最高層為師，是極為少見的，所以崔嫣嫣的身份在大家心裏也有了充分的認識，這小妞絕對不簡單！！
就這樣我帶著崔嫣嫣來到了二樓。
“這裏是也你們的辦公區。”就在這時，我用手指指了指左邊不遠處的一個用玻璃牆隔離出來的辦公區域。
“那地方，你最好不要進去！”
“為什麽？”崔嫣嫣不解。
“嗬嗬，因為那裏是刑案組，裏麵處理的都是特大刑事案件，而且，裏麵的同事，腦子都有些問題……”我無奈的解釋著。
崔嫣嫣瞪大美眸有些不敢相信。
刑事案件最為特殊，這裏不便多說什麽，隻需知道，處理這種案件，作為律師必須極為小心謹慎，稍有不慎立馬吊銷執照，甚至坐牢都有可能。
另外，報酬少的可憐，一般律師基本不願碰。
不過它卻有個非常大的優勢，就是你會在最短時間裏打出名氣，打出自己的價值，可謂是高風險高回報！
永盛的刑案組接受的基本都是大案特案，小打小鬧的那種裏麵的同事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我耐著性子緩緩說道：“裏麵的人啊，都是一些膽大包天的律師，他們有的想一步登天，有的想伸張正義，更有的是純粹在找刺激，總之他們非常瘋狂，其他同事大多不敢跟他們打交道……”
作為菜鳥的崔嫣嫣立馬來了興趣，迫不及待的走過去站在玻璃門外，她看到了裏麵區區二十幾個人，場麵卻是非常混亂。
有幾個在那對著電話大吼大叫，另外幾個在那一邊抓著頭發一邊看著手中的資料，樣子有點神經質。
更誇張的是，有人竟對著一個魚缸膜拜……
女人詫異的轉臉問我，“你確定這不是精神病院？？”
“如果讓你去處理他們手中的案子，我想你用不了多久也會像他們一樣的。”
我最終還是帶著崔嫣嫣走了進去，畢竟讓她多見見世麵也是好事。
對於我們的到來，裏麵的人壓根沒有理會，權當沒看到，我早已習以為常，隻是從某個辦公桌上隨便拿出一疊案卷遞給了嫣嫣。
女徒弟打開卷宗，第一頁就是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我的老天爺呀，這個……這個不是前短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拋屍案嗎？？”
她接著往下翻，越翻眼珠子瞪得越大。
“哇，連十年前的那起特大嬰兒失蹤案也在啊？”崔嫣嫣忍不住問道：“這麽久的案子……他們還在處理啊？”
我苦笑，無奈道：“也許你眼前的這群人心中都有心魔吧！”
不然根本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麽要處理這種出力不討好的案子。
從裏麵出來，崔嫣嫣心情不怎麽好了，或許是對她的心靈衝擊有點大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著說道：“不必放在心上，環境造就人性，如果心中一直糾結放不下，你也會成為他們那樣的……”
“好了，我帶你去見見律所的主任吧！”
國內的律師行一般最大的領導就是主任了，但永盛不太一樣，我們這邊是歐式管理方式。
怎麽說呢，就是這間律師行權利最大的是我們七位高級合夥人，我們參與公司的分紅，決定公司的大方向。
但一般不會去插手其他瑣事，比如平時案子的分配與人事管理。
所以，在我們七位老板之下，就會安排這麽一個主任，讓他來統領一樓，二樓的全部事宜，幾乎全公司的律師都在他的領導之下！
這個主任，也有另外一個職稱，就是執行合夥人，可謂是我們之下，最重要，權利最大的人了。
現在永盛的執行合夥人名叫“顏情”光聽名字就知道她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大大的美女。
她的辦公室在二樓，也隻有她能震懾住刑案組的那些瘋子了。
顏情辦公室的麵積隻比我的小一點點而已，足見公司對她的重視。
我進去後發現她不在，於是問門外的秘書，“你們的顏主任呢？”
秘書恭敬的起身回答，“陸總好，顏主任正在給那些前來應聘的人開會呢。”
一旁的崔嫣嫣突然問，“嗯？應聘？為什麽我沒有這個環節？”
真是搞笑，你是大老板名義上的外甥女，誰敢麵試你？當然是直接招進公司了。
我打了個馬虎眼，“你畢業成績非常優秀，公司早就知道了，所以讓你跳過麵試環節。”
“真的嗎……？”嫣嫣狐疑的看著我。
再問下去不知道要問出啥呢，我趕緊轉移話題，“走，我帶你看看顏主任是怎麽給新人開會的。”
崔嫣嫣對新奇的事物一向非常上心，聽我要帶她去見識見識，自然是滿口答應。
一樓跟二樓有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會議室，都是給律師們與客戶會麵用的，在二樓就有一間最大的，這裏是專門給新人開會用的。
會議室大門剛剛打開，便聽到了顏主任的聲音，清脆，響亮，一絲不苟，其中更有一絲威嚴。
“各位同學的簡曆，我都看過了，其中不乏一些極為優秀的好苗子。”
“不過，我們律所比你們更優秀的大有人在，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希望諸位不要有高人一等的想法！”
顏情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句話，然後淡淡道：“德謨耶克斯說過，一切法律都是無用的，因為一心向善的人根本用不到它們，但壞人需要！！”
這句話振聾發聵，底下的人紛紛露出了嚴肅認真的神色，不敢有一點怠慢，我身邊的崔嫣嫣也是點頭表示同意。
我看著這些雛鳥，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當時我也對公平公正深信不疑，但現在的我卻有了其他想法……
顏情說了很多，在最後她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麽要給壞人辯護？有同學能回答我這個問題嗎？”
顏主任掃視著他們，可他們一個個的麵麵相覷，都不知道怎麽回答，她見狀無奈一歎，在講台上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我對著她點頭示意，顏情也是點頭微笑，隨即朗聲道：“既然沒人回答，那我就請我們律所最好，最賺錢，勝率最高，也是我們的老板，陸正陽來回答這個問題吧！”
我嚇了一跳，咋還問到我頭上來了，不過現場人這麽多，我不好駁了顏主任的麵子。
一開始我跟崔嫣嫣隻是在門口站著，既然說到這份上，於是乎，我帶著她大步走了進去，我讓嫣嫣找個位置坐下來。
我來到講台前，轉臉用隻有我們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顏主任，你真會挑人呐……”
她小聲的回答，“底下這麽多人，他們其中一部份會留在律所為你賺錢，你作為老板，難道不應該對你的賺錢工具說兩句嗎？”
這話簡單粗暴，我唯有苦笑。
在場的人都看向我，顏情剛剛的問題實在太尖銳，一般人根本回答不了，他們這群年輕人真的很想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律師為什麽要為壞人辯護”的問題。包括崔嫣嫣在內。
麵對炙熱的目光，我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口道：“作為律師，首要目的，當然是賺錢！”
“也因為如此，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就曾經批評過我們這個行業，他說律師就是當事人的一條狗，讓他咬誰就咬誰，完全就沒任何道德可言！”
“十年前，我本人為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辯護，你們知道當時我從法院出來後，遇到了什麽嗎？”
所有人都搖頭不知。
“有人朝我潑糞……”
全場嘩然，立馬開始激烈的討論起來。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議論，繼續道：“說實話，我不怪他們，因為他們根本不懂律師，諸位請一定要記住，作為法律人，內心秉承的永遠是法律判斷，遵守的永遠都是有罪或無罪的兩個基本原則！而非道德判斷，隻有小孩子才會去說好與壞！！”
“沒到最後的審判，你的當事人永遠是無罪的！！”
這時，崔嫣嫣舉手提問，“這些我們都知道，但你還是沒回答剛剛的問題啊？”
我笑出了聲，搖著頭道：“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標準答案，每個人的理解也不盡相同，所以我無法回答。”
忽然我伸出一根手指，極為自信的說，“不過，我可以教大家一個辦法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們自己變成一個罪犯，在你們最絕望，最孤立無援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也很想有一位律師為你們辯護呢？”
整個會議室內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我看著他們每一個人的臉，我知道，他們都在思考著我的話，同時也在把自己代入其中，設身處地的想著自己的答案。
許久之後，我打破的沉默。
“或許諸位不知道，我們公司與國外的律師行也有著緊密合作與聯係，我們很多精英級別的律師在他們那邊都有自己的辦公室，還有極個別人員，更在其中擔任法律顧問，名義律師的職位。”
“本人恰巧就是其中一員！”
同學們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因為他們不敢相信一家華資律所竟然會在國外也有地盤。
我沒有繼續賣關子，淡然道：“我很辛運，在波士頓“Crane, Poole, and Schmidt”這樣的大律所，我就有臨時的掛名執照，那邊的同僚很看得起我，有時遇到什麽棘手的案子，也會找我討論。”
“所以，在去年，我被邀請參與了他們的一個案件，具體是什麽案子，這裏不方便說，你們隻需知道，當時我們一直打到了聯邦最高法院！”
我目露神往之色，“那是我第一次站在級別如此之高的地方打官司，那裏給人的威嚴與肅殺，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實在是……實在是太讓人敬畏，太讓人興奮了！”
“七個法官，同學們，整整七位法官，你們可以想象一下，一個人獨自麵對七位學識淵博，見識，鐵麵無私的法界至高者，那感覺就別提了，不怕大家笑話，一場辯護下來，我的襯衫被汗水侵濕了三次，嗬嗬……”
底下的人沒有笑，隻是靜靜的聽，因為我說的這些，他們估計聞所未聞，更別說親身經曆了。
我頓了頓，自嘲道：“整場官司下來，當我們一群人浩浩****走出法院，我無意間看到了門口宏偉的神像，停下了腳步。”
“我向身邊的同事詢問，雕像為什麽是蒙著眼的？”
“他給我的回答是：Every is treated alike，翻譯成中文就是：不偏不倚，一視同仁！”
“我認為，這個或許就是律師為什麽要為壞人辯護的終極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