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舊人

車停了下來。

純黑的邁巴赫上閃爍著耀眼的白色日光,從駕駛座位上下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男人很年輕,約莫20出頭的樣範,隻見他逐步走到副駕駛旁,頗有紳士風度地打開車門。

一名氣質清冷的女孩從裏走下來,一身簡單的打扮,日光下,隱約可見臉上白瑩的臉蛋,有一種說不出的風韻。

薑卷透過大門看著一個又一個層層遞進的台階,眼神有些發凝。

直到黑色籠罩在她的頭頂,她抬頭一望,男人撐起一把黑色的大傘站在她身側,握著傘柄的手清晰可見的是些許青筋。

薑卷不覺斂下神情,腦海裏的心思不由轉悠了一圈,這個男人,有著一雙堪比鋼琴家的手。

“你上去吧,我等你。”說著便把傘遞了過去。

薑卷眼神細細看著他,嘴角驀然綻開一絲笑容,她輕輕喚了一聲:“學長。”

然後也沒有說其他的話就轉身前去。

紀慕程看著這道纖細的背影離他的視線越來越遠,手指不由細細摩擦著,仿佛在把玩著一顆上好的古玉。

他的行為很明顯嗎?

隨後男人兀自皺著眉頭,陽光仿佛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色。

——

薑卷一步一步走著,越往上腦海裏的記憶越發清晰了起來。

“真是個漂亮的家夥!”一雙雪白滑膩的手掌握住了另一個小女孩粉嫩的手。

女子長了一副妖孽般的臉,小巧的嘴,近乎完美的鼻梁,特別是那一雙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那是一個傳奇的女子,在幾十年前。

京城的雪向來是越下越大的,在一個黑瓦白牆的四合院裏,女子穿著一身黑色的旗袍,頭上精致地挽在腦後,發間插著一根白色的簪子,垂下的流蘇一晃一晃的,倒惹得女子懷中的小女孩頻頻望向她。

“丫頭,”女子晃著女孩的手臂,俯下身來,輕言細語地附在她耳畔說道,“認我做幹媽可好?”說罷,女子自己也笑了,一手拿著京城自作的花鼓,“咚咚”地一聲又一聲,鮮少看見女子這麽開心了。

女孩便是她自己,薑卷。

那女子便是這墓碑上的人。

那是她還在閨閣裏的時候,都說是京城的一隻最嬌嫩的花,卻偏偏當了最普通的公務員,要說這個人普通,那就更不普通了。

在芸芸眾生裏生得這副好的相貌,眼神跟攝魂似的,含著三分笑輕佻地看著你,任誰不會被她的眼神所動容。

可就是這樣的一副樣子,入了這大京城最好的學校,身世更是不用多說,那人背後可是本地的市委書記,在京城響當當的大人物。

凡是在大院長大的人,哪個不知方家的小丫頭片子生得一副好相貌,卻幹著一番不同凡響的事業。

可是在這長大的人,論權勢論財力都是京城數得上的人物。

倒也忘了說了,薑卷她本身就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物,隔著人家十萬八千裏嘞,但是這京城女子偏偏看上了個毛頭小子。

嘿,這不巧了?

也不知是冥冥中注定般,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區別,卻打著半杆子都打不著的遠方親戚的關係。

那是大雪中的午後,薑卷第一次踏入這片土地,說不上什麽喜歡,隻是天總是低低的,很沉很暗,大風還刮得臉上生疼。

說的是毛頭小子,倒也不是真的,真是差距太大眾人調侃著,若不是比上這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或許說出去那可是大有一番成就嘞,那是她的哪個不知名的大舅。

對於薑卷來說確實是挺莫名其妙的,且不說莫名其妙認了個親戚,還莫名其妙來到京城,入了這仿佛劉姥姥觀大觀園的院子,還被眾星捧月的嬌嬌兒抱在懷裏,甚至想認著一個幹女兒,要說京城的事那薑卷還是不太能懂的。

那是她們的第一次見麵。

後來啊,就到了這個小小的S市,對比高高在上的京都,這地可不是小小的嗎?

她剪了一個幹淨利落的短發,樣貌倒是沒有變化,隻不過眉眼間多了點幸福的滋味,這次她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可能對於薑卷來說,國家級別的幹事總讓她有股熱淚盈眶的衝動,總能從心裏深深敬佩著。

隻不過這次,卻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說不上有太多的情懷,很多事情都是不言於表的……

薑卷看著照片上那個轟動一城的女人,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她在園區取了一捧花束,想來她定是不愛紅玫瑰的,倒是喜好這野生的花花草草,就如她這個人,有種一股子的勁。

薑卷倒是認認真真地把花擺在墓前,墓碑上早就積著些許白灰。

墓碑上的人叫方瑩,那個對她永遠不一般的女人,那個令無數男人趨之如騖的女人,也是那個令全國人民都需敬仰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