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平安醫院12
直播基地內。
係統前三的工會【諸神】內部,此刻氣氛實在有些沉悶。
會長坐在首座,單手支著下巴,垂著眼簾看向下方的工會成員。
他有著一雙比大海還要清澈的藍色瞳孔,皮膚比雪還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單憑外貌就能坐擁直播係統頂級流量,但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冷厲氣息,那種久居高位的威壓讓任何人都不敢輕易直視他的雙眼。
長桌對麵有一張巨大的光幕,上麵投放的影像正是喻禮的直播間畫麵。
坐中十幾個成員都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
最後實在有人先沉不住氣了,壯著膽子磕磕絆絆地開口:“會、會長……您看現在該……”
會長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瞬間噤聲,把後話幹脆利落地吞進肚子裏,縮著脖子躲回龜殼裏了。
大廳裏安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都顯得刺耳。
終於,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他淡淡地開口:“我要那個女孩的所有資料。”
“好、好的會長!”
“費悅,這就是你極為看好的新秀?”他的目光落到左邊第一個人身上,很淡,不但譴責,也不帶任何質疑,隻是在陳訴一個他完全不相信的事實。
“會長,這次是我失誤,我沒想到這次副本難度竟然這麽高,還好我們沒有輸給【暗月】,不然我就是工會的罪人了。”
這時,有人把一份資料遞到會長麵前。
他看了一眼,忽然咧開嘴笑了一下。
看到他笑了,底下的人以為氣氛終於能稍稍和緩一下,就聽到他冷冷地說:“一個新人,在這個副本裏活到了最後,我們的新隊員,全軍覆沒!”
這話剛出,下麵響起幾聲倒吸涼氣的聲音。
有人很輕地驚出聲:“她……竟然是新人?”
也有人眼前一亮:“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給她發個邀請?這麽牛的新人真的不多見。”
會長掃了一眼這些神情各異的人,氣笑了。
鹿枝也差點氣笑了。
怎麽會有人為了不讓她看一個病人,硬生生把她從六樓推了下去!
那可是六樓啊!
當她被他迎麵狠撲過來,撞碎豆腐渣工程的窗戶,身體騰空的瞬間,她的大腦瞬間就空了。
冰冷濕膩的風在她耳邊尖嘯,風聲凜冽。
像是粗糙的磨砂紙,生硬地摩擦著她的皮膚,有輕微的頓疼。
心髒在一瞬間提到胸腔最高處,巨大的心跳聲從血液、從骨骼傳達到耳蝸,如雷聲轟鳴。
她身體反應快過大腦,雙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腰,雙手環繞,巨大的慣性拉扯著他一起下落。
“你瘋了嗎!!!”鹿枝一個巧勁兒,把他壓到下麵,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怒吼,她這肉體凡胎,哪能經得起這麽折騰啊,要是一個不小心翹辮子了找誰說理去。
他在笑。
還在笑。
砰!!!
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喉頭一甜,幾乎要以為自己全身都被摔碎了。
好在這棟樓比較老舊,樓層的高度不算太高,又有一個人肉墊背,她傷得不算太重。
鹿枝落地時被震得滾了兩下,摔在離他半米遠的地麵上,她伏在原地喘了兩口氣,忍不住在心裏罵娘。
地麵有些潮濕,土壤濕軟,不是硬質的水泥地,這也算是天不絕她。
站起來時渾身每一寸骨頭都疼得發慌。
她勉強提步,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鋼刀上起舞,疼得鑽心。
“瘋子!真是個瘋子!”
誰能想到這個瘋子竟然還沒有血濺當場,竟然還能弓著脊背咳嗽。
他的圍裙在墜樓中被鹿枝扯掉了,卸掉這個不倫不類的裝扮後,看上去還挺人模狗樣的。
在森冷的夜色中,他由於受傷略顯蒼白的臉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讓他更加破碎,更加脆弱,更加……
鹿枝跪在他麵前,首先一個小擒拿卸掉他的武力,把他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裏才能稍微找回一點安全感。
“你可真是命大,禍害遺千年,果然沒說錯。”
他嘴角的笑意還沒消。
臉色越慘白,就顯得他的唇色越發的緋紅鮮豔,像是隻在夜裏出現利用美色勾人魂魄的妖精。
美的勾魂攝魄。
妖異非常。
“你特麽的還能笑得出來,老子也是服氣。老子就看你一個病人!犯得著嗎?嫌命太長了是吧?我可以幫你一程!”
她手掌中瑞光一閃,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抵到他脖子上。
她沒有刻意收著力道,尖利的刀鋒碰到皮膚的瞬間,有血珠冒了出來,沿著他冷白如玉的頸線蜿蜒而下,如汩汩小溪流。
“你給我吃的東西,我要解藥!”她眼裏帶著火氣,手上力道就沒有分寸。
脖子上冒著血,生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似乎完全沒能影響到他的人設。
他唇邊笑意不變,就像是一個焊在臉上的笑臉麵具,病態而偏執:“沒有解藥。”
不是毒藥,也就不存在解藥之說。
“有什麽辦法可以治?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想好了再說。”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清冽的聲音在夜色中冷酷無情:“當然沒有辦法可治。死亡是不可逆的生命進程。”
這人油鹽不進的樣子,鹿枝沒了耐心。
但怎麽處置這人也是個問題。
作為目前最大的boss,她就這樣一刀了斷了肯定是不現實的。
她扯下他脖子上的領帶,把他的雙手綁了個結結實實。
用刀麵拍了拍他的臉,冷眼威脅:“你不是不讓我看辦公室藏的病人嗎,你覺得我現在能不能自己去看?”
他一直笑著任由她處置,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擺爛感。
這種莫名的寬容讓一直關注這裏的直播間觀眾有了另一種解釋。
【姐妹們,你們覺不覺得這狗男人的眼神好像還有些寵溺?】
【寵溺加一。雖然但是,他好帥啊!和枝枝配一臉!病嬌反派和冰冷禦姐的二三事,哇哦,愛了愛了。】
【樓上已經腦補出了一出大戲,真的笑死我了!】
【不得不說,枝枝好帥,好酷啊!領帶綁手腕,我腦補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哈哈哈哈。】
【我已經不想當秒懂女孩了,但我還是秒懂了哈哈哈哈,領帶捆綁好色氣啊,斯哈斯哈!】
【你們有沒有發現吳醫生一直在盯著主播看,這個眼神吧,怎麽總感覺怪怪的?就像是……就像是村口的大黃看到骨頭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哈,樓上形容詞絕了哈哈哈,笑發財了都。】
【有一說一,直播間隻有才鼓吹主播顏值的時候才會如此和諧(沉思臉)】
【那當然,主播的顏值難道還有的黑?但凡找出了一個能黑的地方,我倒立拉屎。】
【你們都在用心討論,我在用心舔屏哈哈哈哈。】
直播間的熱烈討論鹿枝沒有看到,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鬼劇情到底是個怎麽發展的。
那個主線任務的倒計時直接停滯不動了。
有沒有可能現在的僵局就是因為主線任務的失聯?
她斜了一眼還躺著地上的狗男人,神色非常不爽:“喂,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青年四肢舒展,躺在地上,雙腿又長又直,哪怕雙手被自己的領帶綁著,哪怕渾身上下碎了不知道多少塊骨頭,神情依舊是輕鬆愉悅的。
那種愉悅不管在任何場合下都顯得十分違和,更不用說在這個伸手難見五指的破地方。
他們掉在了醫院大門之外,方圓幾裏唯一的光源就是醫院建築樓裏漏出來的幾點零星的光。
四周一片沉黑的死寂。
鹿枝沒來由地心頭一慌。
她其實很怕黑。
“你過來,我就告訴你。”他聲音有些嘶啞,身體的疼痛終於反應到了表麵上來。
這讓鹿枝心頭平衡了點兒,不然隻有她一個人疼得要死要活的,那也太不公平了。
她不認為他真的會那麽好心地告訴她真話,哪怕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善的估計也不是他這種人。
她試探性地靠近些許。
他看著她不說話。
於是她再慢慢地靠近一點兒。
“你怕我。”這是個陳述句。
不僅怕,還怕死了好嗎?
鹿枝翻了個白眼兒,您這還有閑工夫廢話呢,換別人把你推下樓了,你怕不怕?
“放心,我不會殺你。”
鹿枝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大哥,你要不要睜開眼睛看看現在的狀況再說話?躺在地上起不來的是誰?被自己領帶綁住的是誰?麻煩你搞搞清楚,誰是魚肉,誰有刀。”
他定定地看著她,沒有接話。
那眼神像是在看著自己籠子裏瘋狂掙紮的金絲雀,太過自信,太過篤定,太過病態,讓鹿枝都忍不住升起一絲懷疑,這狗東西是不是還有什麽招。
“有話快說!別特麽……”
“噓……”他忽然豎起一根食指伸到嘴邊,纖長的手指沾上鮮血。
“幹什麽?你……”鹿枝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她感覺到了空氣中瞬間席卷而來的寒氣。
平安醫院所有的燈啪的一聲熄滅。
整個世界陷入一片徹徹底底的黑暗。
直播間也陷入了黑暗。
屏幕上飄了滿屏的問號。
觀眾們都是一臉蒙蔽。
【滋滋滋……檢測到不明幹擾……係統正在檢修中……】
【諸神】工會會議室中,正商議著怎麽挖新人比較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眾人再一次陷入凝滯。
良久才有人小聲說了一句:“這下好了,不用想怎麽吸引她了……”
“這副本難度實在不太合理吧……以前也沒有離開醫院必殺的情況出現啊……”
“副本這次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得好好查一查這個副本。”
“哎,她畢竟是新人,不知道不能離開副本規定的區域,還是經驗太少了,也沒人提醒她,哎……”
底下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首座的美人會長一直沒說話,低著頭,目光落在那張薄薄的資料單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會長,這是我做的這次平安醫院的直播總結,請您過目。”費悅小心翼翼地遞上一份厚厚的資料,在會上奮筆疾書做總結也是很不容易的,打工人辛苦!
會長掃了她一眼,沒接。
費悅咽了一口唾沫,隻覺得腳底生涼。
“係統結算出來了嗎?”
費悅瞳孔微顫,搖頭。
“直播間關閉了嗎?”
費悅嘴唇張了張,再次搖頭。
“死亡名單出來了嗎?”
費悅還是搖頭。
“那你做什麽總結?要是太閑的話,把工會這個月的直播都給我總結一遍。”
“好、好的會長……”
青年過於冷白的手指摩梭著紙質頁麵,他有種直覺,她不會就這樣死掉的。
好冷。
好黑。
好疼。
鹿枝感覺自己渾身每個細胞都在瘋狂尖叫著要罷工,要逃離,齒間戰栗,四肢僵硬,呼吸微弱。
她試圖控製自己的身體,沒能成功。
渾身上下,唯一能控製的,可能隻有微弱的呼吸了。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終於有一點亮光。
有個人影停在了她麵前,不用想都知道這是哪個混蛋。
鹿枝狠狠咬牙,沒想到還是落在了這個狗東西手上。
“露露。”
有什麽東西被放在了她胸口,冰冰涼涼的。
要說幾百遍她不叫露露!
狗東西!
替身文學給我死!
“怎麽樣?今天開心嗎?”
聲音不是從她頭上傳過來的,好像不是對著她說的?
“說實話,我其實也沒想過,有一天能再跟你這麽心平氣和的說話。”
“我不恨你了。我遇到了一個新的女孩,她很可愛,我很喜歡。”
等等等等等等……
這狗東西說的女孩……不會是她吧?
不會吧不會吧?
這個猜測讓鹿枝頭皮一麻,接著她感覺到了更難以置信的事情。
他握住了她的手。
冰冷的手指捏得她手都疼了,像是怕她還能飛了似的。
她想的沒錯,這狗男人辦公室的果然是他的情人,看上去還是愛而不得的那種,還好意思介紹說是他的愛人,嘖嘖。
這姑娘把他怎麽了,讓他怨氣那麽大?
綠了?不至於吧?
冰冷的氣息貼著她的耳側,宛如惡魔的低語。
“枝枝,現在,你永遠也無法離開我了。”
“感覺怎麽樣?開心嗎?”
開心你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