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是我什麽人

羅仕康第二天從杭州回到海濱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華燈初上,鱗次櫛比的城市霓虹給這個海邊古老的曆史文化城市增添了無盡生機。

大運河畔的古屋夢漂流青吧,緊靠著大運河拐彎處的古河道裏,河岸的上百年的古樹將樹冠最茂盛的一片盡力伸向運河中間,遮擋在青吧的屋頂上。打開窗戶便能聞到河水的味道,聽到風在歌唱的聲音。

“一杯清酒,不成敬意,我敬叔叔和海寧,你們成功啦。”羅仕康有些興奮,但在這種安靜的場合裏,他還是控製了自己的情緒,顯得有些平靜。

張海寧有些好奇,她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到青吧這種地方,和酒吧不同,這裏安靜且處處彰顯了地方文化氛圍。

他們圍坐的桌子上方就是徐誌摩的《再別康橋》的詩的全文。演出的人員也很少,基本上是輕音樂在伴奏,西式的中國式輪番上陣。

“你經常也來這裏麽?這裏安靜,環境真好!”張海寧感慨。

“不經常,還是上一次一個朋友帶過來的,才知道這地方,讀讀書,做作畫,喝點茶都可以。”

空氣中彌漫著慵懶,有些讓人困意萌發的放鬆。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一年三百六十日……”一曲用古琴伴奏的《葬花吟》讓人的悲緒情仇頓上心來。

張海寧的心有些被萌化了,聽到這曲子她想到了媽媽,媽媽這一生是不是這詞的寫照?

服務員輕輕地上菜,報著他們並不熟悉的菜名,低聲講著菜名的由來。

青吧裏沒有人願意喧嘩,來到這裏的人們就是要尋找那份原始的安靜,大家好像都不想再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去爭吵了。所以,就連這裏的服務員都是輕聲輕語的。

張海寧低頭思索著什麽,被張臨泉用胳膊碰了一下。

“海寧,你仔細看看,剛才那個唱《葬花吟》曲子的是不是你的媽媽,看著好眼熟。”

張海寧抬頭注視了一下,隻見那個唱完曲子的女人還坐在台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一身黑衣,手裏還叼著一支煙,忽明忽暗的煙頭在近乎黑暗的空氣的時隱時現。

“媽,”張海寧差一點沒有喊出口,為了謹慎起見,她又把喊到嘴邊上的話咽了下去。

“還是再觀察一下再說吧。”張海寧輕聲對爸爸說:“萬一認錯了人,多尷尬。”

當然,內心深處,張海寧希望她是媽媽,又不希望她是,擔心媽媽是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甚至她也學會接受沉默了。

張臨泉點了點頭,我也隻是隨便說說。

羅仕康看著這對父女倆,知道他們心事多多,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想岔開話題,找一個三個人都能談起來的事情,也免得大家再這樣沉悶地坐著。

“張叔叔,海寧,我們還是談談咱們臨泉的雜技吧,其實,我們宿州那邊的馬戲雜技也是不分家的,想必叔叔也知道吧?”

張臨泉覺得羅仕康很會聊天,作為同道中人,聊聊道上的事,他是求之不得的。

“這個我多少了解一點,宿州馬戲好像在零幾年的時候就被授予‘中國馬戲之鄉’了吧,埇橋馬戲發源於明末清初,聽說現在注冊的都有240多家院團了,像後來發展較好的李氏魔幻馬戲團,拿國內國際的獎項拿到手軟,還有早一些時期的以尹清雲、吳清雲、顧傳標、尹清川為代表的一代,都是馬戲表演的“領軍”人物。顧傳標8歲登台,17歲便創建顧家班;三十年代,尹清川自籌資金購買了一批動物加以馴化,成為埇橋區動物大棚表演的創始人。高灘村的李同仁,永安鎮的鄭紀榮又先後創建了“勝利棚”和“大眾棚”。”

“叔叔,還是你厲害,知道這麽多。”羅仕康對張臨泉的博學感到有些驚訝。

“我也是聽我師傅說的,記個皮毛。但是小羅你今天能來到海濱開辟雜技新天地,想必也是一個奇才,伸手不一般吧。”

“叔叔過獎了,其實我在安徽時,就在李氏魔幻馬戲團做雜技演員,和團隊一起,於2017年,在摩納哥蒙特卡洛國際馬戲節獲得過“銅小醜”獎,心靈秘語-雙人吊環節目在莫斯科、基輔(烏克蘭)、法國等多個國際馬戲節上榮獲金獎。”

羅仕康講這一段光榮史的時候,好像陷入了沉思。

“那麽優秀的人才,怎麽能離開呢,在優秀的團隊裏才更能發揮能量呀?”張臨泉有些替羅仕康惋惜。

“那時候還是太年輕,因為太感情用事,得罪了人,現在看來還是不成熟呀。其實這也隻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還是想出來走走看看,在江浙這種發達地區,也能換換腦子,開闊一下思路,走出來了我不後悔,凡事有時候辯證的看,壞事說不定就會變成好事呢?”

羅仕康頭腦果然不是一般地靈光,張海寧心裏不由得頓生佩服。

“這一下好了,如果海寧能夠加入我們這裏的團隊,我們齊心協力,把雜技練得更精,更出彩,我們不僅要在全國拿大獎,還要在國際上拿更多的獎。”

羅仕康的眼睛閃著光芒,對未來也充滿著信心,這種正能量的情緒也感染著張臨泉父女。

三個人吃著敘著,時間過得真的好快,轉眼就接近十一點了。青吧裏的人們一一散去,張海寧沒有人,她說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間,其實也是正想接近剛才唱歌的那個女人。

當張海寧來到後台時,那個女人早已不見了。她繼續向著女廁所走去,在女廁所裏,張海寧聽到了一次比一次劇烈的咳嗽聲。

張海寧守在廁所的每個門前,想等著這個咳嗽者出現,可等了半天,還是不見人出來。正當她剛要離開時,就聽得有一個小門內咚的一聲響,像是有人摔倒的聲音。

張海寧不顧一切地推開門,發現有一個女人正蜷縮在馬桶上呻吟。她走上去撩開那個女人的頭發,幽暗中看到了一雙迷茫的眼神。

“媽,真的是你呀,你這是怎麽啦?”

謝情悅苦笑了一下,搖著頭說:“你誰呀,我不認識你。”

“我是海寧呀,你女兒呀,走,跟我回家吧。”張海寧急切地說。

“家,哪裏還有家呀,我哪裏也不去,我沒有家,你是我什麽人,別碰我!”謝情悅朝著張海寧吼了起來。

張海寧把媽媽拖出了女廁所,趕來的張臨泉將她背進車裏,羅仕康開著車離開了古屋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