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母女相認

趙鳳蘭所住的市物資局家屬院小區,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單位建設的福利房,當時這個小區在還沒有發展起來的海濱市,還算得數一數二的高檔小區。

老伴是單位的副局長,所以分到的房子是一樓的三室兩廳帶個院落的房子。小區的道路兩旁生長著碩大的香樟、白玉蘭和桂花樹,一年四季這個家屬院都有不同的風景,停車場、籃球場並列地排在小區最南邊的廣場上,綠化和公共設施到現在也不落後。

這一處地方原屬於城鄉結合部,隨著城市快速發展,以及飛機場和高速鐵路的建設,這裏早已成為城市的準中心地段了,房地產開發商們多次動心思想拿下這塊地皮,均被這裏的一些老幹部拒絕了。

謝情悅躺在一樓媽媽的臥室裏,自從爸爸去世後,她就和媽媽睡在了一起。天晴時謝情悅的情緒還能夠安定,一到刮台風下大雨時,謝情悅無比害怕,她總是報著媽媽,驚嚇得一聲不吭。

陽光像個調皮的孩子,從窗子的縫隙裏穿透過來,院子裏偶爾傳來幾聲灰喜鵲的叫聲,打破了寂靜許久的人間。

謝情悅臉色蒼白,心情極其糟糕地看著窗外。曆數著自己的前半生,想著活得一塌糊塗時,感慨著連一隻小鳥都不如。

母親趙鳳蘭將早晨的飯熱了一次又一次,叫了她三次了,她還是懶得起床。

飯有什麽可吃的呢,不如餓死算了,要不是看到年邁母親的可憐,怕白發人送黑發人,她早都想死了。跳大運河死不掉,在家絕食都可以吧。

母親像自己小時候一樣,總是把最熱乎的第一口飯給她吃,這讓她覺得其實母親也挺可憐,這個世上,如果自己一死,母親又能指望上誰呢?

正在胡思亂想中,門外傳來了“叮咚”的門鈴響聲。

“來了,”趙鳳蘭扭動著略顯臃腫的身體,邁出碎步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啊,是李露呀,趕緊進來吧,屋裏坐,屋裏坐。”

“好的,阿姨,您還好吧?”

“還好,還好。”

張海寧緊緊跟在李露的身後沒有開口,但聰明的趙鳳蘭還是猜出了一二。

“你是海寧吧,長這麽大了。”

張海寧微笑著,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我聽我媽媽說,情悅姐的身體不太好,就想來看看她。”李露試探性地問趙鳳蘭。

“好多了,好些了,還讓你們操心。”

趙鳳蘭把李露和海寧讓進屋,去給他們洗水果。回頭對著謝情悅的房間喊了一句,“悅悅,起來吧,李露來看你來了。”

“不用,不用,我過去吧,讓她躺著吧。”

李露深知謝情悅的身體不太好,便和海寧進了她的房間。

房間裏謝情悅半躺半睡著,正要掙紮地坐起來。

“悅姐,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吧。”

謝情悅不想說話,點了點頭。

“你看,誰來了,海寧,你的女兒張海寧來看望你來啦。”

謝情悅仔細打量著張海寧,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年齡,花季雨季裏蘊含著少女般的羞澀,從長相和外形上看,極像那個人,高挑的個子,白皙的皮膚,看上去沉著而穩重。

“海寧,來,喊媽媽,這不就是你日思夜想的媽媽嗎?”李露在一旁引導著。

張海寧張開嘴,試圖喊一聲“媽——”,但她如鯁在喉,怎麽也喊不出口。嘴張了半天,隻有淚水在眼圈裏打轉。

“露,別為難她了,叫不出口,畢竟這麽多年來,我們沒有在一起。”

聽了這話,李露點了點頭,很理解地說:“這樣你們娘倆個單獨呆一會兒,我出去陪著阿姨聊聊天。”

恰在這時,趙鳳蘭喊他們到客廳吃水果,李露借機走了出去。

張海寧看著瘦弱蒼白的媽媽,心裏一陣陣難過,淚水幾次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媽,人受苦了,我這裏是去年雜技比武獲得的獎金,還有3000元,給您留著買些補品吧。以後我會好好練習雜技,多掙些錢給您看病,買補品把身體搞好。”

謝情悅麵前窗外,她的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孩子,我哪能要你的錢,安徽那邊比我們這裏還窮,你生活該難得了,我走到今天,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該,不值得同情。”

“我不是同情您,媽,我長大了,照顧您是女兒應盡的職責,畢竟我才是你唯一的親人。”

“孩子,不要說了,我的生活太複雜,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你回去吧,去安徽去,你那邊還有爸爸要照顧的,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爸爸同意我才來的,我沒有像上一次偷著來找你的魯莽,媽,我已經長大了。”

“孩子,聽媽的話,從哪裏來就回到哪裏,我自己的事我能解決好,如果你不走,媽媽反而更擔心你,你明白嗎?”

“我知道,您是怕我成為您的拖累,這麽多年來,我也沒拖累過您吧,您不是也這樣過的嗎,我說過,我長大了,我能幫助您的。”

“不,孩子,我雖然生下了你,但沒有把你養大,我就不是個合格的媽媽,我也不會讓你照顧我什麽?我知道我該怎麽活下來。”

母女倆說著互不相讓的話語,突然,謝情悅臉色難看,嘴角抽搐,痛苦地大叫了起來,一時間把海寧嚇壞了。

趙鳳蘭趕緊小跑過來,給謝情悅倒了半杯水,又放了一些白色晶體狀的東西,謝情悅抓起杯子喝了下去,情緒才慢慢平複,一會兒就睡去了。

李露看看張海寧,搖了搖頭。

“你媽媽現在離不開毒品了,必須強製戒毒,不然她下半生就完了。”

“是呀,可是她一個人好可憐呀,姥姥這麽大年紀了,一個人我也不放心呀!”

張海寧的心糾結起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來聯係市戒毒所,安排你媽戒毒,你外婆一個人還能自理,如果你有時間,就多陪陪她幾天,沒時間的話,還是以你的學業和事業為重。”

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下,也隻能這樣了。隻是媽媽的戒毒需要上交一筆不菲的費用,還有營養品等購買,這錢從哪裏來呀?

趙鳳蘭說,錢的事不用太著急,加上平時的積蓄和老伴臨走的喪葬費應該還有五十多萬元,暫時是夠的,能應付一陣子的。

“姥姥,你如果能幫我媽媽挺過這一關,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學習雜技,將來掙更多的錢,給媽媽看病,給她更加美好的生活。”

“我的海寧真懂事,你這就放心地回安徽吧,這邊的事你想多了也沒用,隻要你能取得好的成績,我們就放心了。”

趙鳳蘭聽了張海寧的話,高興得合不攏嘴。

“李阿姨,我們正在排練一個高難度雜技動作,打算明年參加華東六省一市的雜技比賽,時間非常緊,我的同伴剛才還給我發信息呢,看來我不能在這裏呆得太久了。”

“海寧,阿姨相信你,這一次你也看到你媽媽的情況了,我什麽都不說了,祝你好運吧。”

吃了午飯,張海寧又踏上了返回安徽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