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交易
茶室內茶香濃鬱,飄香四溢。
黃花梨木的桌上冒著縷縷白煙,老爺子拿起茶海將她麵前的紋理細膩精致的青瓷杯倒滿。
“嚐嚐看,這茶外麵買不到,隻有清源茶舍才有的東西。”老爺子舉杯,放在鼻尖前細細聞了聞,態度還算隨和。
南焉看著杯中旋落的茶葉,茶湯的色澤很清明。
和上次老爺子找上他時的情景一樣。
也是在這間茶室。
老爺子將她是替身的實情說了出來,並給了她一張五千萬的支票,讓她離開。
回憶就像幻燈片似的,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知道老爺子這次找她的目的和上次一樣,再香再濃的茶,她都喝不下去。
“怎麽?不愛喝茶?”
老爺子品完一杯,見她不為所動,笑了聲,卻讓室內的氣氛變得更加莊嚴緊迫了。
他看著南焉說,“你們年輕人,不喜歡茶,很正常,但茶是個好東西,偶爾還是可以喝一喝,明目清心,能讓你看清很多東西。”
“酒和茶是一個道理,分檔次,一款中等的次品茶酒,是永遠都替代不了一款上好絕佳的茶酒的,南小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南焉的心一沉,聽出老爺子口中的比喻。
她約莫是那中等的次品茶酒,而上好絕佳,估計指的就是沈織月和沈織星姐了。
看得出來,老爺子是真的很喜歡沈家,也很滿意她們姐妹倆。
“晏老不用拐彎抹角,您想說什麽,直接說吧。”她整理了下思緒,抬眸,聲語淡淡,麵色還算平和。
相比上一次的見麵,這一次南焉沒有那麽局促和緊張了。
淡定了許多。
年紀輕輕的,那平靜得如一潭死水的眼眸裏,是連曆經滄桑見過無數風雨的老爺子都探索不清的情緒。
或許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再或者,她早就抱著要離開宴景禹的意思。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老爺子嗤了聲,是道不明的冷意。
宴景禹是老爺子從小帶大的,他骨子裏的強勢和霸道以及專製,其實多半是被老爺子耳濡目染之下造就而成的。
老爺子瞧不上她,不管是人,還是出身、人品……
在他老人家的眼裏,她就是個善用爬床手段的狐媚子,勾得他孫子神魂顛倒的。
同樣的,在宴景禹心裏,也不見得真瞧得上她。
不然,那些侮辱又字字紮心的話,也不會從他嘴裏說出來了。
一老一小,一個德行。
“五千萬,不是個小數目了,要是聰明人,就應該學會滿足,拿著這筆錢,乖乖從景禹眼前消失。”
說話間,老爺子看著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淩厲了起來,甚至還夾裹著幾分隱隱的盛怒。
南焉這才端起茶杯抿了口。
口感微苦,但入喉後,漸漸回甘。
“不瞞您說,我是想離開他的。”她輕輕然的開口,“隻是……您孫子頗有您的風範,不讓我走,他隨手一捏,就是我的軟肋,我哪是他的對手啊。”
“哦?是這樣嗎?”老爺子眼眸微眯,泛著深意,“難道不是想人財兩收?”
尋常人在老爺子這樣強大氣場的逼視下,一般都會以為他手裏掌握了什麽不得了的證據,從而導致心慌不安。
心理戰。
老狐狸對待小萌新最常用的手段。
“嗯,確實,您孫子,確實比那五千萬的**力更大一些。”她大大方方承認,“但既然是個替身,就沒有什麽好留戀的,誰又想當成別人的替身過一輩子呢。”
她的態度,讓老爺子有些難以辨真假。
老爺子摸著杯壁的手輕微摩挲著,“所以呢?你打算怎麽做?”
南焉看著桌上的茶壺被燒得‘咕嚕咕嚕’地響,她伸手將其關閉。
學著剛剛老爺子泡茶的動作演練了一遍,給老爺子的茶杯續上。
“宴景禹就是一匹狂妄不羈的野馬,沒有人能馴服得了他,但唯一能製服他的人是您。”
她端起茶杯,朝老爺子示意,“我工作室準備解散了,最多不超過半個月的樣子,有些合同還沒有到期,解約需要一筆很大的解約金。”
老爺子品著茶,沒有搭話,隻是深深瞧了她一眼。
對她的話,明顯有了興趣,默然等待著她的下文。
“晏老,我們做個交易吧。”南焉啜了口茶湯,望著老爺子。
“交易?哈哈哈。”
老爺子爽朗地笑了兩聲,一言指出,“你不會是想讓我幫你付那筆違約金,作為你離開景禹的條件吧?”
南焉漾著紅唇,“老爺子聖明。”
“砰!”
話音落下的那秒,老爺子的茶杯狠狠砸在桌麵上,茶湯溢出,灑滿了桌麵。
“南焉,你倒是好計算,想空手套白狼?”
南焉也沒被老爺子這突如其來的怒意嚇到,知道他意有所指。
“我知道老爺子您想讓我離開宴景禹,不管您信不信,我確實是想離開他。”她說,“隻要您拖住宴景禹,別讓他要挾到我的親朋好友,我會在他麵前消失得徹徹底底。”
“當然,我一向貪財好利,這解約金,是條件。”
隻有把條件和話開明白了,才會有信服力。
她和宴景禹沒有未來,這是在想擺脫他的窮途末路裏,剩下唯一的辦法。
和晏老爺子合作。
他們爺孫倆打擂台,她夾在中間,隻有受傷的份。
在這種絕境下,她被逼得不得不做出選擇,別無他法。
而她,隻是選了一個相對於對自己傷害最小化的那一邊。
“嗬。”
半晌,老爺子冷笑了聲,起身凝視著她,就像一位高清亮潔的判官審判渾身餘孽的惡人般的眼神。
“希望南小姐,這次不會讓我失望。”
撂下這句話,老爺子就走出了茶室,眉眼略顯深沉,走出一段距離後,才對迎上來的管家說:“過幾天就是景禹奶奶的忌日了,是該讓景禹隨我回老城那邊祭拜祭拜,敬敬他的孝心了。”
茶室的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麵一瞬的假山流水聲,陷入了寂靜。
南焉的肩膀垮了下來,紅唇翕動,難受在心底逐漸蔓延開來,痛苦也正在一寸一寸地生啃著她的靈魂。
坐了好久,杯子裏的茶湯已經褪去了最開始濃鬱的香味,她才起身離開。
去了盛白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