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事】混入

工作中,趙陌白見過很多大老板或者是大企業的領導層,很多身居高位、收入不菲的男人,在日常生活中,說話總會多多少少帶上點居高臨下的味道。

但是衛子陵完全沒有。

他溫和得像清澈的山泉,對趙陌白說話的時候,也十分在意他的感受,令坐在他對麵的人得到十足被尊重的感受。

董事長要給自己家裏聘請保鏢,放在古代就是聘請侍衛,由管家之類身份的人麵試是合理的,但是現在——由他一個部門經理麵試,似乎總有點“公器私用”之嫌,多多少少是衛子陵職責之外的事。

衛子陵一定深受錢大業信任。

趙陌白心思一轉,麵上一派天真無邪:“我不過是個小保鏢,還要讓您親自麵試,太麻煩您了。”

衛子陵搖搖頭,“董事長對我有知遇之恩,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趙陌白接上話頭,表達了自己對衛子陵工作的羨慕,又透露了自己對這份工作的緊張。

衛子陵順著他的話,想了想,“等你熟悉了就知道,徐家一家人,其實都是很純粹的人。”

這個詞用得讓趙陌白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還沒到深究的時候。

“董事長不是姓錢嗎?為什麽是徐家一家人?”趙陌白的雙眼充滿求知欲,“還有咱們公司為什麽叫徐氏地產啊?”

衛子陵一愣,“啊抱歉,我說習慣了,因為董事長的先夫人姓徐,他們很恩愛的,可是——”

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他忽然頓住,憂心忡忡地看向趙陌白:“這是董事長的私事,趙先生,平時也切忌在雇主家提起。”

趙陌白麵上忙不迭地點頭,心裏自有揣測。

恩愛?

肯定曾經也是恩愛過的,根據警方的粗淺背景調查,錢大業當年隻是個平凡小夥,而徐媛媛是個正經才貌兼備的富二代,本身就是被當成接班人培養的,如果按照正常世俗的眼光看,兩個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可是偏偏錢大業跟徐媛媛愛的人盡皆知,迅速陷入熱戀結婚生子,這怎麽不算是恩愛呢?

兩個人的結合妥妥就是一出性轉版的灰姑娘。

可是要是恩愛——錢大業怎麽可能會有一個比徐子昂年紀還大的長子?

徐媛媛是否知道他曾經的那段婚姻?

可是這些揣測,都隨著徐媛媛的離世,再無求證的機會了。

離開前,衛子陵將趙陌白送了出來,“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聯係我,這是我的電話。”

“好的。”

趙陌白對衛子陵的第一印象不錯。

如果他真的是個保鏢,有這樣的一個領導,一定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了向往。

可惜了,他這個保鏢的保質期預計隻有一個星期。

隻不過就是掩藏身份,近距離看看這一家有什麽蹊蹺,一周時間,不在話下——趙陌白一開始是這樣的想的。

徐家的位置在市中心的一個洋房區,單平價格居本地之首,而且戶型又大得驚人,能住在這裏的,基本上都是有名有號的人物。

正對著大門的,就是一間占地麵積很大的花房,也是徐子昂死亡的第一現場。隻是自從徐子昂花房門緊閉,透過玻璃窗看進去,花草一段時間沒人照料,大多蔫頭耷腦,奄奄一息。

一進門,趙陌白太陽穴猛地突突一跳。

兩個年輕女人相對坐在沙發上,正相談甚歡,聽到開門的聲音,不約而同看過來。

一個是這家的女主人、錢大業年輕的妻子吳娣,而另一個——

趙陌白的心顫悠了一下,麵色繃著,腦子裏卻莫名其妙開始循環背誦: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後麵什麽來著?

辛晚麵露詫異,“你——?”

上班第一天就要被迫下崗,這在趙陌白的職業生涯裏也是極為炸裂的。

目光掠過男人緊抿的唇,辛晚悠悠啟唇,“這位難道就是錢朗先生?”

吳娣優雅地擺擺手:“這不是我大兒子,這是我們家新聘的保鏢。”

辛晚恍然大悟,“哦,這樣啊……”像模像樣的演技。

“小趙,第一天來別緊張,做好你該做的事,如果出門的話我會叫你的。”

“好的。”趙陌白嘴上答應著,卻沒走,乖順地將自己站成了壁畫。

吳娣端坐著,手指點了點,示意劉小芳給辛晚續茶。

女人蹙起了眉:“不過大業也真是的,我平常出門都帶呆在家裏,怎麽就會有危險?他也太謹慎了。”

辛晚自然地恭維:“您先生很看重您的人身安全。”

“什麽看重,她就是直男一個,還不是需要身邊的人提醒他。”話雖如此,吳娣傲慢的神情中還是多了一絲滿意。

正說著話,一個年輕男人從二樓緩緩走下來,“辛小姐來了啊。”

辛晚立刻起身,目視著他走下來。

這幅重視的模樣令男人極為受用,原本僅僅一分的寒暄,瞬間轉換為真誠的笑意。

“錢朗先生?”

男人笑了起來。

他長得跟五官方正的錢大業不像,消瘦的臉,丹鳳眼,反而有種陰柔的氣質。

他朗聲道:“百聞不如一見,辛小姐比照片上還漂亮許多啊。”

辛晚抿唇笑了笑。

賓主氣氛和睦極了。

吳娣衝錢朗招招手,又扭頭說:“你能選擇和解,是個聰明的做法,這次我邀請你來家裏吃飯,就是為了感謝你。”

說著感謝的話,可是話裏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卻抹不掉。

錢朗似笑非笑:“媽,辛晚小姐是作家,眼界開闊,說什麽感謝不感謝的。”

他年紀看起來跟吳娣差不多大,這一聲“媽”叫得有些可笑,可是偏偏兩個人都神態自然,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錢朗的視線重新落在辛晚身上,夾雜著泰然自若的審視:“不過這件事終究還是我衝動了,多虧辛小姐懂得做人,我們現在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對嗎?”

趙陌白站在這對“母子”身後,隻能看得見辛晚的表情,她笑著,可是趙陌白不覺得她真的在笑。

玫瑰斂起她的花苞,藏起軟刺,亭亭玉立,沒有絲毫威脅。

就像在等待一隻手的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