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餘波

辛夷很快就止住了哭。

她已經很久沒這麽軟弱,今日卻一連痛哭兩次,再來一次,她都變成哭包了。

當著地錦的麵,隋阿嬌沒問太多。

眼瞅著地錦還立在屋中探頭探腦,秦嬤嬤便虎著臉趕幾個丫頭回屋去:“天都要亮了,你們是沒事做嗎?趁著這幾日天好,你們不會將郡主的厚衣裳拿出來曬一曬?真是一群眼裏沒活兒的懶丫頭!”

高嬤嬤在一旁溫吞吞地笑著:“咱們郡主的性子太好,這幾個丫頭啊,就是被郡主給寵壞了,要我說,得好好教教她們規矩。”

高嬤嬤所謂的教規矩,便是罰她們做活兒。

杜鵑錦葵蜀葵三人被勒令晾曬隋阿嬌的厚衣裳,還要負責點檢隋阿嬌的箱籠,地錦卻被派出去漿洗被子。

地錦不服氣,衝著高嬤嬤諂媚地笑:“嬤嬤,都是一樣的丫頭,為什麽她們幹的活兒那麽輕省,卻叫我幹這樣的重活兒?”

“你們怎麽就是一樣的丫頭了?合歡去了,杜鵑被提成郡主身邊的一等大宮女,蜀葵緊接著就被提成二等宮女,如今咱們郡主身邊,隻有你是三等宮女,這些粗活累活,你不做,誰來做?”

地錦一張臉都黑了,扛著一大包被子一臉幽怨地走了。

屋裏,辛夷忍不住笑出了聲:“別看高嬤嬤成日笑眯眯的,這張嘴一說話,卻能噎死人不償命。”

隋阿嬌也跟著點頭笑:“我叫人燒了熱水,一會兒就送來,你好好泡一泡,去去乏,就趕緊睡吧,睡到中午再起來。”

“郡主別光說我,郡主也一晚上沒睡,用過早膳就歇一會兒養養精神。”

“我就算了,”隋阿嬌擺手,“我還要去給公主請安呢,昨兒個已經和永寧縣主說好了,今日要一同去的,也不知公主昨日是何時歸來的,在望潮樓上觀燈,是不是更熱鬧好看一些。”

辛夷怔住了。

隋阿嬌還不知道外頭發生的事情?

她忙攔住隋阿嬌:“郡主,今日就不要去給公主請安了,公主怕是無暇顧及郡主。”

還沒等隋阿嬌問原因,秦嬤嬤便進來,說是公主那邊來了個小太監,吩咐今日不用去請安。

“真是奇怪,以往來說這事的,都是花間,今日竟然叫了個不知名的小太監來,郡主,我方才瞧著,那小太監從咱們這兒出去,就拐到了斜對麵永寧縣主那裏。”

隋阿嬌忙看向辛夷:“辛夷,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知道公主會無暇顧及我們這些人的?”

辛夷不願意去回憶昨夜的人間慘劇,便撿著要緊的事情說給隋阿嬌聽。

從她的隻言片語裏,隋阿嬌已經猜出發生了何事。

她臉色煞白,頹然倒進榻中:“怎麽會這樣?那些人到底是誰,竟然敢犯上作亂!”

辛夷神色黯然,是誰敢犯上作亂呢?

趙瑉瑉是個不受關注的公主,無人跟她有仇,何織瑤此前更是一直待在京城,那些人隻是因為聽說她是和親貴人之一,才衝進人群中砍殺她。

和親的貴人死了,不會影響永豐金鳴的邦交,大不了,再選幾個女兒家來和親就是了。

如此一來,那些人既不是因為與貴人們有仇,又不是想故意破壞和親之行,剩下的理由便隻有一個了。

他們跟永豐皇室有仇。

永豐真的如同邱達所言的那般,將要亡了。

可即便如此,辛夷也無法原諒這群暴徒。

忍無可忍,揭竿而起,可以,但不能傷害無辜百姓。

這些百姓與他們一樣,都是被永豐皇室欺壓的人啊,他們怎麽忍心!

選擇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地點動手,就注定會造成無辜之人的流血。

所以這群暴徒事先完全沒考慮這種事情,或者,已經考慮到了,卻不將百姓們的命當一回事。

叫這樣的人上位,比趙祺強不了多少。

永寧縣主很快就告病了,用的理由是前幾日中了暑氣沒好完全,昨夜出了汗吹了風,又著涼了,大概要在**躺上七八天。

何織瑤那邊倒是很安靜。

風口浪尖之上,錦葵不好再出去打探消息,小院裏安靜極了。

辛夷正好趁著這個時候再學一學金鳴文。

在船上時,隋阿嬌也跟著辛夷學了一些。

她不算很笨,幾個月下來,雖還不太會說,但已經會寫會認了。

辛夷便教她說些簡單的句子。

“辛夷,你可真聰明。”

隋阿嬌真心實意地稱讚辛夷:“我教過好幾個丫頭讀書認字,隻有你不僅堅持了下來,而且學得又快又好,如今我都要跟你學習金鳴文了。”

辛夷很不好意思。

她要是沒有重活一世的經驗,哪裏會什麽金鳴文。

“郡主會金鳴文這件事,最好不要叫旁人知道。”

隋阿嬌笑著點頭:“我懂,除了你,就連兩位嬤嬤都不知道。”

辛夷便放下心,主仆二人關在屋內,成天學習金鳴文,倘若有人來了,便立刻換回來,改成隋阿嬌教辛夷讀書寫字了。

這邊一派閑適,正院內卻烏雲密布。

趙瑉瑉又摔碎了幾套茶具,屋中滿地狼藉。

“廢物!你們連這個都查不出來,還活著做什麽!”

她沒有東西可摔,便扯過花間,拽下花間頭上的花鈿扔過去,疼得花間直吸氣。

邱達筆直地站在一地碎瓷中,躲也不躲,伸手一撈,便將花鈿接住,揣進了荷包裏。

是金子的,好歹也值點錢。

趙瑉瑉發泄夠了,才冷著臉問邱達:“咱們何時走?這破地方,本宮一刻也待不下去。”

“公主昨日吩咐過,若是不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還嵐崗百姓一個公道,便一日不會離開嵐崗,裴真人被公主大義感動,已經派人去與金鳴迎親禮官說了,叫他們暫時停在對麵的丘聚城,不得吩咐,不要來迎親。”

趙瑉瑉臉色猛然一沉:“邱達,你是故意的!本宮昨日隻是隨口一說罷了!”

“哦?公主隻是隨口說說嗎?那可怎麽好,裴真人已經去信給金鳴王了。”

趙瑉瑉微微一怔,隨即迫切發問:“此話當真?他真的給金鳴王去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