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林中密會
隋阿嬌一愣:“這個也要嗎?辛夷,你是知道的,這冠子不值錢。”
她頭上的冠子內裏是銅做的,外頭裹了一層金粉,看著金燦燦頗為好看,實際上就是裝裝樣子,不值錢。
上頭下了賜婚和親的旨意,禮部便送來了郡主的全套行頭。
吉服常服大禮服,簪子步搖小花冠,通通都有。
但隋阿嬌總不能隻穿戴這麽幾套,總也要自己打點些行頭。
衣裳倒也還罷了,侯府再窮,也有一些壓箱底的陳年好料子。
難的是首飾。
一套小花冠打下來,怎麽也得一二百兩銀子。
用這些錢製一個冠子,那其他的東西用什麽錢去買?
隋老夫人就想了個巧宗兒,叫家裏的管事拿著畫好的首飾圖,連夜去了京城邊上的幾個縣城,分別找了不同的銀樓,讓工匠照著圖紙,用銅製首飾。
打好首飾後,在外頭裹一層薄薄的金粉,不上手仔細摸仔細看,根本辨別不出真假來。
隋阿嬌日常戴的首飾,便是這些銅鍍金的了。
她身上最值錢的,也就數腰間的碧玉墜,並一直戴著的老銀子手鐲。
現在辛夷跟她要首飾,隋阿嬌就有幾分尷尬:“我這頭上的冠子,還不如你手上的銀鐲子值錢呢。”
“郡主,咱們知道這冠子不值錢,可別人不知道啊,”辛夷一麵說,一麵動手幫隋阿嬌拆卸冠子,“那起流民為什麽要來圍堵公主,一是想挾製公主跟朝廷談條件,二呢,就是為了錢財。”
“普通老百姓哪兒知道誰是主子,誰是奴才,看著誰的衣裳首飾最華麗,就把誰給當主子,他們打眼一看,也看不出郡主頭上的花冠是真是假,隻是覺得怪好看的,到時候把郡主擄走,郡主上哪兒哭去?”
隋阿嬌被嚇了一跳,忙自己動手拆起冠子來。
“郡主的衣裳也得換,郡主身量跟合歡姐姐差不多,後頭朱輪車上有她的一套換洗衣裳,郡主等等我,我去拿過來。”
辛夷跳下車子,匆匆往朱輪車上跑,冷不丁被一人一馬攔住去路。
“丫頭,去哪兒!人荒馬亂的,別瞎跑!”
辛夷站住腳,瞅著無人注意他們,就朝著邱達招招手,往小路旁邊的林子去。
略等了一會兒,邱達才來。
“現在正忙著呢,財神奶奶是又給我想了一條發財的路?”
辛夷沉下臉:“別胡說,我有正經話要問你。”
邱達就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回她:“你問,我知無不言。”
“你們有把握能把這些人和輜重都抬著過山去?”
人和馬匹倒罷了,那些箱籠,還有公主儀駕,這些要怎麽搬過去?
尤其是公主和郡主的儀駕,一輛車子就得千斤重,最起碼得四五十個漢子輪換著抬,幾輛車子就得費去二三百人。
再加上箱籠等物,光是抬東西就得要一半多的人手。
抬著東西走不快,流民要是這個時候追上來了,可就糟糕了。
邱達倒也實誠,幹脆利落地搖頭:“我沒把握。”
“你沒把握?沒把握你說什麽大話!”
“我說什麽了?我不是說叫人背著那些姑娘們爬山嗎?我還說什麽了?”
辛夷一愣,忽地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你沒打算把公主儀駕給搬過去?”
“那東西一千多斤重,我是瘋了嗎,要我的兄弟們拚死拚活地去抬這麽一個玩意兒?”
辛夷十分讚同邱達,可讚同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公主儀駕不能丟,咱們到秦關下船,改走陸路,若是沒有公主儀駕,你叫公主怎麽行路?”
邱達漫不經心地道:“到了秦關,現做唄。”
“現做哪兒來得及!”
“那就去當地的官員和富戶家裏搜!”邱達不耐煩了,“官宦富貴人家總有好車吧?搜幾輛來也夠使喚了。”
辛夷咬著牙冷笑:“邱大人不愧是出身金吾衛,遇事隻知道搶,我看,邱大人根本就不用為錢財發愁,反正沒有錢了,隨便去旁人家裏搜羅,自有大把錢財等著邱大人呢。”
邱達猛然逼近辛夷,雙眸裏像是跳動著兩簇怒火,越燒越旺。
“你不用諷刺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做的那些事?”
他知道?那些事情那般隱秘,他是怎麽知道的?
辛夷忽然覺得自己手腳發涼,心頭一跳一跳的,悶悶地疼。
她強撐著不讓自己露怯,不躲不閃,直視邱達:“我做什麽了?”
天色越發黯淡。
今夜無星也無月,林中無風也無燈。
兩個人須得站得很近,才能看清楚彼此的眼睛。
邱達看不清辛夷的臉,方才還能看見那雙清亮的眸子,現在連那兩道清亮的光都消失了。
他越發煩躁起來,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把麵前的人逼得步步後退,直到背抵一棵殘樹,再無退路。
“丫頭,我知道你從前是誰,也知道你現在是誰,你的事情,瞞不過我。”
對麵呼吸一滯,緊接著便小聲咳嗽起來,好似被嗆到了。
這幾聲咳嗽,驟然吹滅了邱達的怒火和煩躁。
“林中陰涼,此地不宜久待,我長話短說,今日宮中傳來消息,原先在粹靈宮和朝露殿當差的幾個太監和嬤嬤,全都暴斃身亡。”
咳嗽聲戛然而止。
邱達自顧自說下去:“暴斃的這幾個人,都去搜過長寧郡主的箱籠,丫頭,是你幹的吧?以後不要再這麽魯莽,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有心人一查,卻能查到你和你家主子的身上。”
“不可能。”
辛夷終於開口了:“沒人會查到我身上來。”
“現在沒有,是因為我幫你善後,以後就不一定了,你真以為,這天下沒人認得出華玉娘的獨門絕技?丫頭,你也太小瞧金吾衛了。”
他知道華玉娘!
辛夷差點驚叫出聲。
玉明女真人改名換姓三十年,朝廷一直沒有追查到她的下落,漸漸地就不再提起華玉娘此人。
邱達不過二十來歲,竟然會知道華玉娘這個名字,他到底什麽來頭!
“那又如何?”辛夷強作鎮定,“就算認出華玉娘,也絕沒有人會想到我這個小小丫頭身上。”
邱達輕笑:“天真,金吾衛拿人,何須坐實罪名?隻要疑心到你們身上,你,連同長寧郡主和整個武安侯府,都別想落個好下場,這一點,你比誰都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