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暴民圍城

“是很奇怪。”

隋阿嬌也沒想明白,她拿起打了一半的絡子,在辛夷身上比劃了一下。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別想了,咱們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夠了,嗯,這個顏色得配蔥綠色的襖子才好看,絡子底下墜著白玉墜,又雅致,又活潑,等到了船上,開了箱籠把那蔥綠色的料子找出來,給你做一身小襖。”

辛夷心不在焉地謝過隋阿嬌,蹙著眉頭還在想這件事。

“別想啦!一個小姑娘家,成天皺著眉頭,老氣橫秋的,仔細著點手中的線,顏色可別弄混了。”

辛夷應了一聲,才分出一股來,車就停了。

難道邱達終於良心發現,肯叫大家在路上歇息片刻了?

辛夷忙打起簾子,跟在車旁邊的小太監清明笑著提醒她:“姑娘可坐穩了,前頭的車陷進坑裏了,一會兒就能把車抬出來了。”

往前一看,果然見打頭的簪纓車陷進了泥坑中,趙瑉瑉已經下了車,小太監跪在地上搭成了人凳,她正坐在小太監身上閉目養神,臉色白得跟一張紙似的,看來被折騰得不輕。

找來找去,沒見到雲外,辛夷就問清明。

清明朝後頭努努嘴:“雲外姑姑吐得厲害,頭晌就在後頭車上躺著呢。”

辛夷沒再說話,隻聽前頭人聲鼎沸,十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抬著簪纓車,齊聲發狠,將那重達千斤的車子穩穩當當抬起來,抬過了那積滿水的泥坑。

“快把這坑填平!”

邱達騎在馬上,大聲吆喝著,很是威風。

辛夷盯著他看了一眼,他也正好抬頭往這邊看,發現辛夷在看他,竟對著辛夷勾了勾唇,嚇得辛夷忙縮回車裏。

“怎麽了?瞧見什麽了?瞧把你嚇的。”

辛夷搖搖頭,暗罵邱達太不小心。

大庭廣眾之下朝著她笑,叫有心人瞧見了,他們兩個都要倒黴。

泥坑很快就被填平了,眾人重新上路。

華蓋車才過去,就聽見後邊馬蹄嘚嘚地響,兩匹快馬追上來。

其中一人大聲喊:“邱大人!暴民已圍了魯縣!有一小股打聽著公主要到槐陽渡口,已經往渡口去了!”

辛夷和隋阿嬌麵麵相覷,二人都驚疑不定。

魯縣是此行的必經之路,倘若沒有更改行程,和親隊伍今日夜裏就會宿在魯縣城郊的莊子上。

邱達應該是早就得到了有暴民作亂的消息,這才忽然改了行程。

怪不得趙瑉瑉都被折騰成這樣,卻一句抱怨都沒有呢。

接下來眾人幾乎像是在逃命一般,車夫將車子趕得飛快,跟在後頭無車可坐的小宮女小太監們不得不跟在車邊跑。

隋阿嬌看著他們太可憐,就叫分給她的小丫頭錦葵上後頭的朱輪車,跟合歡杜鵑擠一擠,又把跟在華蓋車旁邊的小太監清明給叫了上來。

許佳屏也有樣學樣。

饒是如此,依舊有許多人無車可坐。

邱達嫌棄這般太慢,叫有馬的侍衛們,每人帶一個沒馬的,務必要在天黑之前,趕到槐陽渡口。

“太平盛世,哪裏來的暴民?”

清明一上車,便瑟瑟發抖,說話的腔調都變了。

他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打小兒就進了宮,沒經過事,一聽說暴民圍城,就嚇得六神無主。

“別怕,”隋阿嬌柔聲安慰清明,“我們不是改了行程嗎?那些暴民追不上咱們,再說了,不還有邱大人在嗎?邱大人領著一千親衛軍呢,又有金鳴的三百好漢,料想那些暴民再凶殘,也打不過這些訓練有素的侍衛們。”

“可、可是聽說,暴民們往槐陽渡口去了。”

“那也不用怕,”隋阿嬌將一把剪刀遞給清明,“倘若咱們真的被暴民圍住了,你就拿著這把剪刀自保,不用管我們,先自己逃命去。”

她又翻騰出另一把精致小巧的剪刀來,塞給辛夷:“你也是,真到那個時候了,什麽都別管,保命要緊。”

一共兩把剪刀,隋阿嬌全給了旁人,自己卻無東西可傍身。

辛夷暗歎傻子,把剪刀又還給隋阿嬌:“我不怕,我跑得快,郡主還是先顧著自己,我們這些奴才的命不值錢,暴民們看不上,但若是他們知道您是郡主,怕是要把您劫走,以要挾朝廷。”

隋阿嬌並非不怕,相反,她怕得很,隻看她微紅的眼圈,便知道她其實怕極了。

辛夷就往隋阿嬌身邊坐了坐,使勁握住她的手:“郡主,有我在呢。”

“還有我!”

清明趕緊挺起胸膛,他把剪刀橫在胸前,擋著車門,一臉視死如歸。

隋阿嬌和辛夷反倒被他逗笑了。

“好了,你別做出這副怪樣子來逗郡主笑了,我看,這件事情並不至於這麽緊張。”

辛夷低頭思索一陣,掀開簾子去找邱達,可找來找去都沒見到邱達的人。

她隻好又縮回來,聽著隋阿嬌低聲自言自語:“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這群暴民因何而起,為何而來,所求何物。”

辛夷輕輕歎了一口氣。

隋阿嬌跟清明都想不明白,怎麽好端端的,會有暴民圍城,且還是在離京城這麽近的地方。

辛夷卻知道幾分。

去歲春,魯縣、景縣和成化縣三城大旱,地裏的莊稼都死絕了,顆粒無收。

朝廷卻一分賦稅都沒少。

不過是一季收成,老百姓們咬咬牙,也能湊合著將日子給過下去。

偏巧初秋才種上莊稼,地裏的苗兒剛探出半尺高,這三個縣城又爆發了山洪。

等山洪過去,有不信邪的人家趕緊補種,更多的人是已經無種子能補種了。

這回朝廷大發善心,說是來年少收一半賦稅。

壓在百姓們心口的大石頭被搬走了,大家互相扶持著,湊合著把年給過了。

實指望今年夏日能有個好收成,老天爺卻不肯賞臉。

二月份那一場倒春寒,不僅凍死了地裏的莊稼,還凍死了不少人。

辛夷的原身就是在那個時候得了風寒死了。

出了這樣大的事,朝廷卻什麽動靜都沒有。

老百姓日子過不下去,隻能揭竿而起。

永豐,大概是真的要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