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君王心

落花閣直麵明玉宮。

辛夷待那傳口諭的小太監走了,才催促玉簪:“你腳程快,先走一步,回去告訴婕妤,就說一會兒君上要去落花閣,叫她出來瞧一眼。”

玉簪忙去了。

辛夷這才沿著雙飛燕,悠哉遊哉地登上落花閣。

早就有人來落花閣收拾了,忙著擺瓜果點心生火盆的小黃門,特別愛說話,一邊忙活著,一邊給辛夷描繪這落花閣。

小黃門說落花閣造得很有趣,四麵都有門窗,冬日把門窗一關,風雪吹不進來,裏頭生個火盆,就暖烘烘的叫人流汗。

夏天把四麵門窗都打開,湖麵的風吹進來,冷得直打哆嗦。

“可惜沒有主子願意到這兒來,”小黃門難掩失望,“從前太後倒是常來,後來有一回雪天路滑,太後身邊的菩薩奴嬤嬤在這石階上摔了一跤,躺了一個多月,太後就再也不來了。”

辛夷笑著應付小黃門幾句,順手推開了朝向明玉宮的窗戶。

冷風立馬灌進來。

“哎喲,姑娘快關上窗戶,別叫風吹進來,把屋裏的熱氣都給吹走了。”

辛夷莞爾一笑:“吹不走,屋裏點了火盆,四麵門窗都堵得這麽嚴實,太憋悶了,開開窗透透氣。”

小黃門沒攔著辛夷,自己躲在角落裏用金鳴話嘟嘟囔囔。

他說得很快,辛夷仔細聽,也隻勉強聽個大概,大意是從前太後也總喜歡冬日裏開著這扇窗。

這扇窗確實很特別。

從窗口望出去,能將明玉宮盡收眼底。

辛夷甚至還能看到繡球在院中雙手掐著細腰,不知道又在罵哪個小丫頭偷懶。

太後看的也是明玉宮吧?

這一看,辛夷就看到了掌燈時分,東赫昭竟然還沒來。

她忍不住有些惱怒。

東赫昭不會是忘了吧?

她在這裏等倒沒事,她怕的是隋阿嬌在明玉宮等。

方才,她分明瞧見隋阿嬌在宮門那探頭看了幾次了。

也不知道在明玉宮能不能看到落花閣。

直等到小黃門都開始打哈欠了,才聽到下頭似乎有人在說話。

辛夷趕緊推了一把小黃門,小黃門探了頭出去,立刻縮回了腦袋,一雙眼睛亮得好似夜裏的黃鼠狼。

“來了來了,君上來了!祖宗保佑,我今天看見活的君上了!”

辛夷覺得很好笑:“你以前沒見過君上?”

小黃門激動得都流眼淚:“我一個看亭子的,哪配見到君上?便是太後,我也沒瞧見過。”

“那你之前說太後從前常來……”

“那是之前看這落花閣的老太監說給我聽的,我就當成自己看見的了,嘿嘿。”

小黃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趕緊推開落花閣的門,奔出去跪在台階上。

那雙玄色靴子便停在了小黃門麵前。

“蠢貨!”大太監宗英怒罵小黃門,“去一邊兒跪去,你擋著君上的路了,是想找死嗎?”

小黃門本就激動難耐,被宗英一罵,又怕又慌,哆哆嗦嗦地竟然站不起來了。

辛夷跪在落花閣內,聞言就為小黃門捏了一把汗。

“君上,請饒恕這位小公公,他十分仰慕君上,這才慌得失去了規矩。”

東赫昭看了看辛夷:“波塔拉?”

說完自己又笑了起來:“吾還是叫你原來的名字吧。”

他和顏悅色地叫小黃門挪一挪:“你放心,吾不會怪你的,起來吧,以後好好當差。”

小黃門眼淚鼻涕齊流,狠狠給東赫昭磕了幾個響頭,便站起身,擦著東赫昭的邊兒,一蹦三跳地下山去了,看樣子是急著去跟同伴吹噓自己今日見了君上的麵。

辛夷會心一笑,又忙將頭埋得低低的。

東赫昭跨入落花閣,看了一眼大開的窗戶,宗英立刻要去關上。

“就這麽開著吧,”東赫昭朝宗英擺手,“你出去守著門,吾要與辛夷說幾句話。”

辛夷一顆心莫名地提了起來。

她都不敢去瞧明玉宮,心裏暗自祈禱著,隋阿嬌能看清楚東赫昭長什麽樣子。

忽而又嘲笑自己。

看不看清楚,又如何呢?

隋阿嬌一時半會兒沒法承恩寵。

趙瑉瑉雖然叫隋阿嬌去討好太後,但是在沒生下孩子之前,趙瑉瑉是絕對不會讓隋阿嬌承寵的。

自己主動承寵,隻能引起趙瑉瑉的猜忌,明玉宮要想安穩度日,隻有避寵一條路可走。

來日方長,機會有的是。

辛夷便收斂心神,低眉斂目,努力做出個乖巧懵懂的樣子來。

“從這裏看,能將明玉宮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你們婕妤吧?”

辛夷一驚,下意識地站起來,往對麵的明玉宮看去,卻什麽都沒看見。

“大膽!”

東赫昭一聲怒斥,叫辛夷回過神來。

這人是在詐她!

“吾沒有叫你起身,你竟然就敢起來了?小小一個宮婢,膽子倒不小,是誰給你的膽子?是簡郡王麽?”

辛夷驚疑不定。

東赫昭竟然想到簡郡王身上去,他怎麽知道的?

辛夷迅速調整了表情和心態。

除非東赫昭有能看透人心的本事,否則絕不可能。

以簡郡王能掌控金鳴三分之二軍力的能力來看,辛夷相信,簡郡王也不是個草包,不會輕易就把他們的關係泄露出去。

不對,東赫昭這麽說毫無依據,他還是在詐她。

“婢子不懂君上說的話,婢子隻見過簡郡王一麵,那次是誤打誤撞救了簡郡王,事後簡郡王賞賜了婢子一些皮料,婢子不敢留下來自用,已經分給明玉宮的宮人們了,君上若是不信,自可去明玉宮瞧瞧。”

“吾不是在說這個,吾是想問你,簡郡王除了幾筐皮子之外,還給了你什麽好處,竟然叫你甘心為他賣命?”

東赫昭雙眸冷厲,與那個傳聞中溫和憐下的君王形象相去甚遠。

他聲音不大,不像是在發怒,但就是這樣極其平靜的語氣,卻叫辛夷生了一身的汗。

“君上……”

“想好了再開口,吾最恨欺瞞。”

他轉身看著不遠處的明玉宮,修長手指輕輕叩起了窗棱:“如果不是你,便是端婕妤,你們主仆二人到底是何時與簡郡王搭上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