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公狐狸

下飛機的時候,A市已經是傍晚了,天黑沉沉地還下著小雨。

羅思思和鬱然坐上管家安排好的車輛先入住了酒店。

說來可笑,兩個從小在華夏長大的人如今回了國,還要住在酒店裏,連個家都沒有。

“喪家之犬,說的就是我們了。”鬱然站在酒店套房落地窗前發表感歎。

本來一同看著輝煌燈火的羅思思,忍不住往旁邊站了兩步。

“你,隻說你就可以了……”鬱然的成語一直都用的十分詭譎,羅思思有時候都在想她小時候上語文課的時候,真的沒有氣死過語文老師嗎?

“不,我就說咱們兩個,要當狗就全都當狗!”鬱然作勢要撲過來。

兩人打鬧間,套房的門鈴突然響起,羅思思以為是門童上來送行李,也沒在意,直接就走過去拉開了門。

看清門外來人的一瞬間,羅思思就僵住了。

鬱然站的角度隻能看見羅思思呆愣著不說話,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連忙走過來問:“是誰?出了什……”

“梁……梁肅?”

鬱然控製不住的看向羅思思的後腦勺,不是說牛皮糖一直都在好萊塢嗎?

“鬱小姐,不請我進去坐一坐嗎?”難得穿著一身休閑裝的梁肅笑出一口白牙,他話是對著鬱然說的,臉卻一直朝著羅思思的方向。

“咳,那個……我尿急,你還是問問思思吧!”對於馬上要上演的你纏我拒的戲碼,鬱然是抓心撓肺想看,但卻沒那個膽子,她溜的快,羅思思心底也稍稍放鬆。

“有事嗎?”羅思思冷冰冰地開口,手已經搭上了門邊。

梁肅低笑出聲,上前一步,進入房間二十公分的距離,“有事,而且很重要。”

羅思思狐疑的看他一眼,見他現在的站位,想關門是指定關不上了。

況且鬱然也在,指不定現在就把著門縫在聽他們動靜,她實在不想在人前跟梁肅拉扯起來。

“等我一下,我們出去聊。”

羅思思也沒管梁肅答不答應,轉身回到自己房間,拿起乘飛機時候搭著外套。

經過鬱然房間的時候,冷不丁地還對上門縫裏藏著的兩隻眼睛,猛的唬了一跳,魂都快飛了。

鬱然見狀,訕訕地打開門:“嗬嗬,我這……正好也要出去呢……我說巧合你信嗎?”

梁肅就在門口站著,羅思思隻能瞪了鬱然一眼,等著晚上再回來算賬。

跟著梁肅出了酒店,見男人一路就向著停車場走,羅思思止步道:“有事我們就在附近的咖啡館聊就行,沒必要去遠的地方。”

梁肅的車就停在第一排的VIP停車位上,說話功夫他已經站在車邊,打開了車門:“來吧,我帶你去見些人,地點都已經訂好了。”

羅思思轉身就走,見人?見什麽人?她有必要見梁肅的人嗎?沒必要。

還沒走出兩步,就被身後大步跨來的人扯住胳膊,順勢跟她十指相扣。

“我道歉,馬場那次是我錯了。”梁肅彎腰貼近羅思思的臉,四目相對,羅思思清楚地看見他血絲遍布的眼球。

“這段時間忙著電影上映的事,我被斯托絆住都沒時間去找你了,思思,就一頓飯的時間。”

羅思思沉默,自從影評人的評論接連發表,外界有多看好來自上層的阻力就有多大。

到了這個局麵,那些在暗地伸手的人,早就單單隻為了她,而是想連帶著電影一起占據。

錢,名利和人都想要。幾乎就是斯托劇本的現實還原。

可惜羅思思不是亡國公主,她自己現在就已經算的上資本,也正是因為她插手讓管家攪和在其中,更能體會到電影上映的阻力都多大,這幾乎已經是一個能撕碎所有人的漩渦。

羅思思撇過眼,不在看梁肅充滿血絲的眼睛,視線轉移到遠處,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從一開始就緊盯著她的梁肅,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細微的動作,他深沉的眉眼柔和許多,嘴角不受控的牽起弧度。

羅思思抿著唇被他拉著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被牽著。

停車場人來人往,剛才他們對視的那會工夫兒,就引得好幾個駐足圍觀。

羅思思不想在跟梁肅擰起來惹人注目,但也不想兩人就這樣,不清不白的牽著,這算怎麽回事!

她微微地抽了一下手,小聲喊了一句:“梁肅,放開。”

依照以往的鬥爭經驗,隻說一句牛皮糖指定是不會放開的。

羅思思準備了一肚子好言好語,正準備說,兩人就到車邊了。

梁肅非常自然鬆開兩人相扣的手,打開車門,將羅思思塞進副駕,還貼心地幫係上安全帶,俯下身之際,運動裝柔軟布料摩擦過鼻尖。

羅思思受不了似的向後躲了躲,再次抬起眼的時候,就正對上梁肅放大的臉,高挺的鼻梁戳著她的。

“這次你說放開手,我就放開,但是分手不行。”

等羅思思終於從貼臉的驚嚇中反應過來,梁肅已經坐回到駕駛座準備發動車了。

兩人在一起,很少有梁肅目光不粘在她身上的時候,男人頂著倒車鏡專注的倒車,休閑衫的袖子被擼起到手肘,蜜色的肌膚上青筋凸起。

羅思思突然想到,三年前醫院荒唐的那幾天,也是這樣的胳膊。

有時撐在她臉側,有時候摟著她的腰,板著她的腿,很多時候興甚所致,兩個人都是衣衫不整的,隻露出身體的一小部分,甚至還有一次就是這樣的胳膊托著她臀,讓她晃悠在半空中,隻能攀附他這一個著力點。

羅思思像是被燙到一樣猛的別開眼。

死去的記憶忽然襲擊腦海,帶來的衝擊無疑是巨大的,更別說還是這樣不可說的部分。

羅思思本來準備好的一肚子反駁的話跟被水泥封住一樣,隻剩沉默地懷疑人生。

跟著梁肅來到包廂,裏麵已經坐了滿滿一屋子人,寬大的圓桌幾乎被人圍滿,隻留下正對著門的兩個主位。

見到他們進來,本來吵嚷的人們登時想被按了暫停鍵,微頓幾秒後齊刷刷地站起打招呼,他們的表情恭敬順服,還潛藏著激動。

像是約定成俗一般,自靠近門口的人開始恭維著梁肅說好話,順時針的延下去,竟沒有一句重複的。梁肅也跟著一一回複,竟是少見的平易近人。

羅思思都開始懷疑今天是不是她的一個夢,怎麽所有的人都好像不正常似的,特別是她,竟然還想起來一些情潮熱浪的鴛鴦蝴蝶事!

梁肅頂在她麵前,寬闊的背像是為她開辟出一個獨立的空間,羅思思恍惚愣神之際,梁肅再次非常自然的牽起她的手,將她從身後拉出來跟他並排站在一起。

包廂中熱絡的寒暄陡然一靜,羅思思對著一圈長大的嘴鎮定自若的笑了笑。

經過斯托那個熱情似火劇組的磨練,羅思思自認現在這種程度的震驚都是小場麵。

她落落大方地朝著眾人點頭:“你們好,初次見麵,我是羅思思。”

說完,她就想起一件被她嚴重忽略的事,不著痕跡地靠近梁肅一點點,幾乎嘴唇不動地道:“他們是誰,你要帶我見的就是他們?”

梁肅卻不回答,隻是淺笑著牽著她往主座上走,等她落座之後,靠近她左手位置的女人最先回神跟她打招呼。

”您好,羅思思小姐,我是阿曼達,目前就職於梁氏集團旗下的先鋒娛樂,是一名藝人經紀人。”

她後半句話剛一說完,羅思思的眼睛就亮起來,伸出手跟她握一下。這段時間她都已經得了經紀人渴望症了,現在隻要聽見經紀人三個字,就忍不住開始打量。

麵前阿曼達穿的是一身貼身的黑色職業裝,女性的輪廓美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一頭幹脆利落的一刀切齊肩中長發簇擁著溫和的眉眼,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樣子。

人跟人之間很多時候都是看眼緣的,氣場相合一眼就能成為知己,也是常有的情況。

眼下羅思思雖然不到這個份上,但是好感確實大大地有。

兩個人剛鬆開手,順著阿曼達下一位的是一個男人,他的身材矮胖,長的卻很抬戲,此時擠開阿曼達來到羅思思麵前,一張臉笑的憨態可掬。

“您好,羅思思小姐,我是熊茅,熊貓的熊,茅山地茅,您要是喜歡順口,叫我熊貓也行,我也是一名經紀人,跟阿曼達一樣都是梁先生手下公司的。”

羅思思微笑著伸出手,熊茅隻虛虛地握了她一點指尖。

看起來跟阿曼達完全是兩個類型額的人,阿曼達是溫柔堅定的職業女性,這個熊茅就有意思了,他跟人說話親近又討喜,相對於阿曼達有一說一,他話中卻故意模糊梁氏,隻說是梁肅手下,就顯得比阿曼達跟梁肅親近很多。

羅思思心中轉著念頭,麵前的人輪流過了一遍。

經紀人,助理,執行經紀,化妝師,造型師,商務,宣傳,司機,保鏢……

這簡直是一個奢華專業團隊,為什麽說奢華呢,因為所有出現著這裏的人從業沒有低於八年的,都有著大大小小的成功履曆。

羅思思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梁肅,到現在她哪能反應不過來。

隻怕今天的飯局就是麵試現場,在座的這些人都是梁肅給她配來的經紀團隊。

“出去,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羅思思當先就往門外走。

梁肅摸著鼻子跟在後麵,之前介紹的時候,都是站著的,現在也人敢坐下。

都直挺挺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像是翹首期盼的小鳥一樣目送著羅思思和梁肅出門。

他們現在是在飯店的三樓,一層樓好像都被包下來一樣,隻有他們那個房間有人。

羅思思順手推開包廂旁邊的門,等梁肅進來之後就把門關上。

剛準備開口,梁肅就站到身前來,“先不要拒絕,思思你先聽我說,這批人都是我仔細挑選過的,人品業務能力都算的上頂尖,而且這幾個月還在好萊塢進修過,對那邊娛樂圈的運行方式也都了解。”

“這段時間你也約見了不少人,能同時兼顧人品和業務能力的有多少,相信你也有所了解,電影馬上就要上映了,你總不能借用斯托的團隊吧,我可聽說斯托的團隊,已經有很多人頂不住雙重壓力辭職了。”

羅思思皺著眉,她這次跟鬱然回國本來就是為的組建團隊,雖然時間上倉促有限,但是招人應該不成問題。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梁肅的聲音低了幾分,幾乎都是在她耳邊說:“思思你以為不在好萊塢招聘團隊,就能防住那些想要伸向你的手?華夏的娛樂圈可不是封閉的,你能確定你在這裏招人,就不會有心存不軌的人混進來?”

羅思思抿緊嘴唇,斯托也是看出來她的心思,才會讓她回國,但是梁肅現在說的確實也有可能。

見她還是不說話,神色卻鬆動幾分,梁肅再接再厲,“思思他們都算的上娛樂圈的老人,在圈子裏浮沉多年,都有想要進軍國際的野心,我隻是好心幫他們搭個線,沒想到卻因為我毀了他們向上的路。”

這話說的可憐又低落。

羅思思橫了他一眼,懶得拆穿他拙略的演技。

梁肅自從摸清她會心軟之後,就跟曬裂的葫蘆一樣突然開竅了。

行事風格還是沒變,倒是一張嘴賣慘無比順溜。

可每次一有事他就出現的無比及時,不管不顧的摻和進來,羅思思得了好處,就沒辦法再對著他黑臉。這完全就是在用鈍刀子割著羅思思的底線。

水滴石穿,就像現在,明明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卻偏矮著身子站在她麵前,頭低低垂著,就像是淋水了的大狗,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的主人,這個時候即使明知道是裝的,也忍不住的心軟下來。

“下不為例,我這隻是不想斷了她們的路。”

羅思思硬邦邦的杵了一句。

梁肅將臉拱道她麵前,語氣柔和含著笑意:“那……謝謝?”

他尾音上揚,像調情又像調侃。

羅思思伸手蓋在他臉上將他推開,輕咳一聲:“出來時間不短了,該回去了。”

梁肅低聲悶笑,兩人進房間的時候並沒開燈,隻是就著外麵閃爍霓虹朦朧的光亮交談。

此時梁肅少見地連眉眼都笑開了,本就輪廓分明的五官,被氛圍感十足的昏暗燈光映的都像被春風拂過湖水,溫柔又**漾。

要不是羅思思確認麵前這個男人是人籍無疑,簡直都要開始懷疑是哪個山的千年公狐狸成了精。

她晃了一眼不敢再看,抬腿就往門外走,梁肅從後麵纏上來,用食指完成勾輕一下重一下的去纏她的手。

羅思思走路時手臂正常前後擺,硬是叫他勾纏的跟兩個小孩子手拉手搖晃著走路一樣。

老男人**漾起來,真的沒小年輕什麽事。

到門口,羅思思就躲開他玩鬧一般的勾纏,自覺一臉正色的回到房間。

可自打兩人相繼在座位上落座,屋內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恨不得把頭低到樓板裏去。

羅思思莫名其妙之際,還有點說不上來的心虛。

恰巧有一個年輕一點的小姑娘忍不住抬起頭,直直的跟羅思思目光撞上,霎時間血色上頭,一張臉紅的跟關公一樣。

狠狠地將頭再次埋下,羅思思差點從桌子麵上都看不見她的身影。

好在那姑娘也算給她解了惑,她臉就是在看了她身邊之後才紅的。

羅思思不再遲疑,冷不丁地回頭,就撞進梁肅望著她的眼睛裏。

跟灌了**一樣,兩隻眼睛濕漉漉地,能掐出水,平時的自持深沉冷淡一點都看不到。

嘴角上翹的弧度跟新月的彎鉤一樣,能將人的羞赧全從身體裏勾出來。

不說剛才的小姑娘,就現在羅思思自己也忍不住臉熱。

狼狽扭過頭,在心裏深恨自己不爭氣,素的太久了,現在一點火星子都能將她這個老房子點著。

控製不住地想逃,但這一屋子人都還杵在這,羅思思隻能硬著頭皮頂著梁肅春光外泄的眼神,捅捅他的手臂,示意他收斂一點。

中途羅思思是在受不了,找個借口躲到洗手間讓自己冷靜冷靜。

可剛坐下沒一會兒,外麵就傳來兩人的說話聲。

“羅小姐真是長在我的心巴上了,大長腿楊柳腰,這樣的絕色美人,你說,以後咱們工作熟了,她能答應跟我貼貼嗎?”

羅思思滿頭問號,貼貼是什麽?難道她隻在國外待了三年,就老了跟不上國內的潮流了?

“是吧,而且她的風格很奇怪,不是歐美風,也不是日韓風,更不是古風,簡直是是我看了會瘋!”

“……今天的騷話,算你贏了,不過咱們梁陛下今天那眼神……嘶,猛的一下我還真找不出一個形容詞!”

“看你一眼能懷孕?”

“臥槽,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才子啊,失敬失敬,欸~你說梁陛下三個月前突然來咱們這冷宮,要送咱們集體去好萊塢進修,是不是就為了這麽有一天能在美人麵前獻上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