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殘疾

酷暑八月,聖安寺暫時存放空覺大師遺體的暫時停在大雄寶殿。

嫋嫋青煙繚繞在整個大殿,檀香壓過滿屋子的脂粉香氣,圍坐在棺槨周圍的僧人,嘴中念念有詞,敲打著木魚。

皇帝與皇後昨夜收到消息就已經單獨拜祭過了,此時的正殿裏,都是三品大官的家眷。

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乃正宮皇後之子,被留下來招待百官家眷。

和祖母一同祭拜之後,由三皇子妃引著送入寺廟後殿歇息,裏頭已經有好些王妃、郡主之類身份的皇親貴族在了。

見沈飛鸞進來,永固公主第一個迎上來,直接擠開三皇子妃:“沈姐姐,你終於來了,快過來,我給你留了座位。”

沈飛鸞向後退了一步:“臣女見過公主。”

慕容靈動作一頓:“沈姐姐何故如此生疏,我們以前……”

臉上無半點笑意的少女無視她,轉而對三皇子妃道:“多謝三皇子妃親自為臣女和祖母引路,諸事繁忙,臣女與祖母會互相照應的,三皇子妃自去忙吧!”

她不卑不亢,已經令三皇子妃受寵若驚。

這沈飛鸞是怎麽了?

以前三皇子和八皇子互相看不順眼,每每照麵,沈飛鸞不是橫眉冷對就是鼻孔朝天的,今天怎麽這樣客氣。

瞧著……

反而沒給永固公主半點臉麵?

而且她牽著老太君的手,並沒有去永固公主身邊,再往後走了兩步,去了承恩侯夫人那邊。

承恩侯府的三小姐楊馨韻立刻挽住她,在她耳邊說著悄悄話。

三皇子妃當即去看慕容靈的臉色,果見她臉黑如墨染,一雙帶著戾氣的眸子,死死地瞪了沈飛鸞一眼。

她笑了笑,看來那天國子監傳回來的消息是真的,沈飛鸞和老八,好像真的鬧別扭了。

與此同時的丞相府——

嚴丞相下了朝並未歸家,而是帶著一眾朝臣直接去了聖安寺。

丞相夫人李氏因著嚴三郎摔斷腿的事,留在府中主持大局。

嚴丞相的愛妾朱氏長著一張嬌俏嫵媚的臉,哭起來也格外的惹人憐愛:“夫人,三郎也是您從小看著長大的,您一定要為三郎找出幕後黑手啊!嗚嗚嗚……我可憐的三郎,大夫說他的左腿已經廢了,再也好不了了,嗚嗚……夫人,您一定要找出真凶,幫三郎報仇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再說,誰不知道三郎是丞相府的,那些人居然敢對他下手,分明就是衝著老爺來的,若不徹查清楚,今日遭難的是三郎,明日怕是老爺和大郎也難保平安嗚嗚嗚……”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

李氏揉著太陽穴:“這不是已經派人去國子監打聽了嗎?哭得我頭都要裂開了,趕緊坐下。”

朱氏這才收斂,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就知道夫人最是心疼人的,是妾沒規矩了。”

一旁的嚴姍姍翻了個白眼:“爹都不在,惺惺作態給誰看呢?”

“姍姍!”

嚴氏瞪了她一眼:“你給我回房去做女紅,嬤嬤讓你繡的鴛鴦你繡好了嗎?”

嚴姍姍一聽女紅二字,十個手指頭又鑽心的痛了起來。

她齜牙咧嘴回道:“本來就是,我說錯什麽了?三哥跟著八皇子整日不學好,在外頭惹事生非,壞事做盡。這次指不定是哪個從前被他欺負過的人找他報仇來的,朱姨娘讓我們從哪裏查起?要我說,若是姨娘再不嚴加管教三哥,將來他要斷的恐怕不隻是那條腿了。”

斷頭都不稀奇。

“你……你就不能盼你三哥一點好?”

嚴姍姍吐了吐舌頭,在嚴氏要發火之前,腳底抹油跑走,在房門外,正好撞見從國子監打聽回來的下人。

他渾身濕冷,嚴姍姍抬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外頭下雨了,又不得不跑回來。

正好,她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勇士”打斷了她這位小霸王三哥的腿?

雨淅瀝瀝地下著,有逐漸變大的趨勢。

待朱氏失魂落魄的出來,大雨已經遮天蔽日,傾盆而下。

怎麽會是八皇子呢?

去國子監打聽的下人回來說,那天六皇子的馬術隊極為勇猛,上場就得了八分,把八皇子壓製得死死的。

八皇子為了贏得比賽,就讓嚴三郎帶著人去使陰招,想把對方球員的腿打斷,結果到了關鍵時刻,嚴三郎的馬瘋了一樣到處亂竄。

八皇子的人原本瞄準六皇子的人打,卻被突然竄出來的嚴三郎擋住了,揮下的球杆砸在他腿上,又從馬背上滾下來,小腿骨被失控的馬兒瘋狂踩踏了十幾下,骨頭都踩碎了。

請了七八個大夫,都說三郎以後恐怕一條腿難以恢複了,要做一輩子的殘疾。

李氏搖了搖頭,頭疼得很。

這能怪誰呢?

隻能自認倒黴了。

大雨中,榮國公府一處隱蔽的後門被推開。

穿著蓑衣的高大身影快步衝進房廊下,摘下頭頂寬大的遮雨帽。

“怎麽樣?事情辦好了嗎?是按照二小姐吩咐的那樣說的嗎?”

王甲脫下蓑衣,拍了拍身上的水汽:“阿爹,放寬心吧!二小姐讓我傳達的,我都一字不落的轉給丞相府的下人了。”

“沒讓他們看到你的臉吧?”

“怎麽可能?”王甲解釋:“全程我都沒出麵,找了個國子監的窮學生,他那天沒去看球賽,又好奇發生了什麽,我裝成了一位富家公子的書童告訴他的。當時丞相府的下人躲後麵偷聽,連我的背影都隻看了個大概就趕緊回去報信了。”

全程都隻有他和那個窮學生的背影,就是現在他走到那個來打探的下人麵前,也一定不會被認出的。

“那就好那就好……”

王成對他豎著大拇指:“這是二小姐交給咱們的第一件事情,可不能辦砸了。”

“對了。”

王甲一邊走一邊問:“桑雨她爹娘來了沒?”

“還沒呢!”王成答:“張大峰和他婆娘管著二小姐外頭的鋪子撈油水,哪能這麽快過來。這又下著大雨,估計要耽誤不少功夫。”

看了看外頭陰沉沉的天色,王甲眉頭緊鎖:“這麽大的雨,小姐她們今夜怕是沒法下山了。”

他想得一點也不錯,沈飛鸞和一眾人等的確被大雨困住,下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