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豆包的親生父母
外頭的風聲漸起，屋裏安靜的隻有電視的聲音。
荀雪鬆沒看電視，認真看著燈下的顧平安，一不小心就撞進了那雙包容的眸子裏。
忽然間一陣輕鬆，荀雪鬆覺得，或許這個秘密是有人可以分享的時候了。
太沉重了，一直壓在心裏，喘不上氣。
荀雪鬆緩緩開了口。
從雙楊林場的落日開始。
那是荀雪鬆下鄉插隊的地方，到的那天已經是傍晚。
他那時候跟荀鴻德的關係已經冷至冰點，去插隊也沒有跟家裏說。
沒有人為他準備些什麽，他也沒有經驗，連最基礎的棉被鋪蓋都沒帶。
是齊青山，把他的鋪蓋分享了一半給荀雪鬆。
聽到這裏，顧平安心裏有根弦彈了一下。
姓齊，小豆包的名字叫丁思齊。
她看向了荀雪鬆，眼神裏的問號很明顯。
“是他嗎，豆包的爸爸？”
荀雪鬆歎了口氣，點點頭。
就是齊青山，他最好的朋友，在雙楊的時候，如果不是齊青山，荀雪鬆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得下來。
他一個城市長大的驕縱少年，哪裏做過那些活。
沒幾天就病倒了，不幹活就沒有工分，沒有工分就沒有糧食。
他的那份活都是齊青山幫著幹的。
食物不夠的時候，也是齊青山省下了他的那部分。
荀雪鬆問過很多回齊青山，為什麽對他那麽好。
開始的時候齊青山都隻是笑笑說緣分。
後來有一回，林場過中秋，給隊裏每個組都分了一斤白幹。
他們組喝酒的人不多，還有好多個女生，最後大半都被齊青山喝了。
喝得迷迷糊糊，齊青山喊荀雪鬆弟弟。
雖然有時候，齊青山激動開心的時候也會喊荀雪鬆弟弟，不過那一回，荀雪鬆明顯感覺到了不一般的情感。
也是在那天，齊青山說了他和他弟弟的事情。
齊青山的父母很早就走了，他跟弟弟相依為命地長大。
兩個半大小子餓得快，家裏糧食不夠吃，齊青山的弟弟就會去偷。
有一次被發現了，打得個半死，回到家竟然還笑，從懷裏掏出兩個紅薯，笑著說，哥哥吃。
那次後半夜弟弟就發起了高燒，齊青山跪著求了村裏的赤腳醫生半晌，人才勉為其難去看了一眼，
就說人不行了，傷口感染，除非去縣裏的醫院打針，不然是救不回來了。
齊青山背著人走了三十多裏地，可惜，到醫院，他弟弟就沒了氣。
顧平安聽得眼眶紅紅的，好像進了小蟲子，又酸又澀。
荀雪鬆也紅了眼眶，這些事，齊青山從前都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他永遠臉上帶著笑，是大家信賴的組長，有事第一個上，有好處就讓給組裏的人。
一點私心都沒有，半點不為自己打算。
齊青山的人氣很高，像他這麽好的人，喜歡他的人也不少。
可是，他總是說，他就這麽一個人，什麽也沒有，何必耽誤人家女孩子。
荀雪鬆也一直以為齊青山就是一個人。
後來高考恢複了，他讓齊青山跟他一起考大學，他也拒絕了。
他說他想留在雙楊，那裏有他的一切。
後來荀雪鬆考上了大學，但是學費不夠，路費都差些。
是齊青山一次次進山裏，打了野味去賣錢，給荀雪鬆湊夠了路費、學費。
荀雪鬆也跟打了欠條，保證有錢了第一時間還上。
齊青山說不需要，隻要他好好學習，將來做個有用的人。
荀雪鬆覺得齊青山怕是又把他當成了他的弟弟。
齊青山說他們長得很像，尤其是看書的時候。
他弟弟沒有其他愛好，就是喜歡看書，小學課本看破了都不舍得丟。
如果弟弟沒死，現在聽到可以考大學一定會開心瘋了的。
而且就憑弟弟那聰明的腦袋瓜兒，考個大學肯定不成問題。
那齊青山可就是大學生的哥哥了。
這話他也對荀雪鬆說了，讓他好好讀，以後他就是大學生的哥哥了。
齊青山也不知道從哪裏知道的，現在的大學生，都有一件白襯衫。
那代表了書生氣和學生的純潔。
齊青山說也要給荀雪鬆買一件。
那天荀雪鬆去鎮上寄信，齊青山瞞著他又進山了。
山裏頭常去的那塊早就被人摸索完了野味，要想有收獲，隻能往深山裏去了。
老一輩人經常警告年輕人，不要往裏頭去，山裏有猛獸。
這麽些年了，倒是沒聽說有人遇到過。
齊青山覺得那或許隻是傳說而已，為了能買到襯衫，為了娶到他心愛的姑娘，他義無反顧地進了山。
一去不返，萬劫不複。
荀雪鬆看到人的時候，已經是組裏的搜救小分隊把人抬出來的時候了。
齊青山滿臉的血，那張溫和的笑臉消失了，取代的是一張蒼白僵硬的臉。
丁小萍見到齊青山的第一眼就暈了過去。
荀雪鬆挨得近，接住了人。
組長齊青山不在了，副組長荀雪鬆被要求送丁小萍去醫院。
荀雪鬆恍恍惚惚把人送到了醫院，醫生說丁小萍懷孕了。
醫生誤會荀雪鬆是孩子的父親，還問兩人有沒有結婚證、準生證，要是沒有的話要抓緊去辦，不然醫院不給建檔，就生不了孩子。
從醫院出來，丁小萍哭了。
人來人往的街上，丁小萍蹲在地上嚎啕痛哭。
荀雪鬆問孩子是誰的，如果丁小萍有委屈，他一定幫忙幫人送去派出所。
當聽到孩子是齊青山的時候，荀雪鬆真的覺得這時間是在跟他開玩笑。
隨後他就明白了，齊青山之前跟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說：雪鬆，等你上學回來我可能有老婆孩子了。
怪不得齊青山執意要進山，恐怕不光是為了一件白襯衫，還有丁小萍跟孩子。
丁小萍掩麵哭泣：“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告訴青山我有孩子了，我還說養孩子要好多錢，都怪我，不是我的話，他就不會往山裏去。”
荀雪鬆任由丁小萍哭了個痛快。
等丁小萍哭累了，情緒平靜了，荀雪鬆才問丁小萍的打算，對於這個孩子她是怎麽想的。
不管要不要，荀雪鬆覺得齊青山都會諒解尊重丁小萍的。
他就是那樣一個人，永遠的善良永遠的真誠。
丁小萍最後告訴荀雪鬆，她想把孩子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