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與死的輪回
十天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足以讓不少人忘卻。
榆石島的人們依舊按部就班地生活著,隻有老楊家依舊被憂慮的氣氛籠罩著。
長貴爹早就知道了這事兒,小老四的葬禮他是無論如何也要去的,隻是對兒子的下落卻隻字不提,大家也都刻意的避開這個話題,誰都知道結果會是個啥樣,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
秀娟每天除了幫婆婆做飯,伺候公公吃藥之外,就是到灘塗上眺望遠處的海麵,那裏是小老四飄來的方向,她也希望有一天丈夫會搖著小船歸來。
又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一天,秀娟疲憊地從岸邊回來,悲傷的臉上布滿了愁雲,望著再次起風的海麵,十天前的情形再次浮現在眼前。
“娟兒,別去了,你就當長貴沒了!”看到兒媳這個樣子,長貴娘也忍不住心頭的酸楚。
“娘,長貴會回來的!”秀娟心中還存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三嬸!”桂峰家的急匆匆進院。
“咋了?”長貴娘趕忙出了門。
“桂峰他們出海的時候,帶回來一些東西,讓你跟我三叔過去看看!”桂峰家的望了一眼秀娟,“沒啥,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長貴娘意識到了什麽,趕忙進屋把長貴爹叫起來,匆忙朝著桂峰家走去。
秀娟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悄悄地跟在後麵。
路上,不少人打著招呼,長貴爹不住地點頭應著,直到走進楊桂鋒的院門。
楊桂鋒是本家侄子,跟長貴一樣,幾個人合夥弄了條船出海,此時的院子裏除了楊桂鋒之外,還有幾個楊氏本家,大家都在一起說話,見長貴爹來了,就趕忙迎過去。
“三叔,您來了!”
長貴爹還沒來得及跟楊桂鋒說話,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間幾塊有些破碎的船板,上麵紅色油漆清晰地說明這就是長貴出海的那條船!
“三叔,您看這是不是長貴哥的!”楊桂鋒指著船板上一件稀碎棉衣,上麵殘留著許多的血跡。
長貴娘看到帶血的棉衣,不由得一把抓起來,親手製作的棉衣怎麽能夠不認識?這些天僅存的希望最終還是化為了泡影。
“我的兒啊!”長貴娘一聲淒厲的哭聲在院子裏響起來,桂峰家的跟幾個婦女趕忙上前安慰長貴娘。
長貴爹也頓時老淚縱橫,院子裏陷入了一片悲傷之中。
聽著院子裏傳出來抽泣的聲音,秀娟的步伐開始有些踉蹌了,她加快了腳步衝進了楊桂鋒的院子。
她看到婆婆手中的破爛棉衣時先是愣了一下,巨大的悲傷瞬間籠罩在心頭。
“長貴!”秀娟頓時站立不穩,搖搖晃晃癱倒在那裏。
眾人聽到聲音之後,回頭一看秀娟已經倒下了,桂峰家的趕忙騰出手來去扶秀娟,還沒等將其拉起來,就看到地麵上出現了一灘血跡。
“不好!秀娟早產了!”桂峰家的頓時喊了起來。
“快送衛生室!”眾人七手八腳地將秀娟送往了島上唯一的一間衛生室。
赤腳醫生正準備吃飯呢,房門被直接撞開。
“這是咋了?”
“秀娟早產了!”桂峰家的在一旁喊著。
赤腳醫生立即手忙腳亂起來,“幾個月了?”
“八個多月了!”
“早產得趕緊送岸上醫院啊,咱們這裏恐怕治不了啊!”赤腳醫生一臉的無奈。
門外呼呼的風聲刮著,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不絕於耳,這風浪雖然沒有前幾天那麽厲害,也絕對不是出海的時候。
“長貴已經沒了,老楊家就剩下這麽一條根了,你可得救啊!”長貴娘直接坐在了地上。
赤腳醫生有些手足無措了,他急忙在藥箱裏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也不知道是什麽藥,塞進了秀娟的嘴裏,然後衝著屋子裏的人喊道:“都出去,都出去,誰去把南頭的孫奶奶請來,就說有人早產,快點!”
孫奶奶是島上的接生婆,島上許多孩子都是她看著出生的,現在年歲已高幾乎不怎麽出手了,隻是這關鍵時刻還得她坐鎮。
幾個年輕人腳步飛快,衝向了村莊的南頭。
小腳的孫奶奶拄著拐杖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了衛生室,赤腳醫生已經檢查完秀娟的情況,出血的情況暫時緩解了,但是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孫奶奶,你可來了,老楊家的兒媳婦,剛才聽到長貴沒了,救暈倒在地上了!”赤腳醫生快速將秀娟的情況講了一遍。
孫奶奶掃了一眼跟前的器械,然後趴在秀娟的耳邊講道:“孩啊,別怕,有奶奶在,大人孩子都平安!”
秀娟緊閉著雙眼,沒有半句話,淚珠卻不斷地掉落。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衛生室裏除了秀娟斷斷續續低沉的喊聲,卻沒有半點兒其他動靜。
長貴娘坐在衛生室屋簷下的籮筐上,歪斜著身子望著緊閉的大門,現在兒子沒有了,孫子和兒媳可不能再出事兒啊!
“快,快,誰去龍王廟幫我燒炷香,求他老人家保佑老楊家後繼有人啊!”長貴娘此時已經六神無主了,不知道做什麽才好。
長貴爹此時已經在眾人的幫助下將帶血的棉衣和船板送到了土地廟,雖然他們是漁民,入土為安依舊是長久以來的習俗。
“顧活顧不上死!”
聽到兒媳早產的消息,長貴爹抓著一把香火來到了龍王廟,哆哆嗦嗦地點燃了,跪倒在地不停地磕頭,祈求著......
一陣風襲來,卷起了地上的紙灰,在空中不斷地打轉,看得一旁眾人目瞪口呆。
“龍王爺顯靈了!龍王爺顯靈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衛生室裏也進入了生死考驗的時候,早產加上悲傷過度讓秀娟已經沒有多少力氣,肚子裏的孩子竟然還是橫位,死活不肯離開母親。
疼痛已經讓秀娟幾度昏厥過去,經驗豐富的孫奶奶畢竟年事已高,隻能在一旁指點赤腳醫生。
屋內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聲持續到了傍晚,聲音已經沙啞。所有人都默言不語,心中不斷地祈禱著。
“孩兒啊,加油,用力啊,已經看到了!”孫奶奶的聲音透過窗戶,給了外麵的眾人信心。
伴隨著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聲,一個生命降臨在這個偏僻的漁島之上,帶來了新的繼承,也帶來了無盡的希望。
聽到這個聲音,屋外的老人淚水縱橫,期待的眾人們也都五味雜陳,這便是生與死的輪回。
孩子小小的,用小小的繈褓抱著,被孫奶奶送到了虛弱不堪的秀娟身旁。
“這娃身子弱,可得好生照顧著!”孫奶奶嘴裏嘮叨著,見慣了大場麵的她也掉落了幾顆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