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他懶倦地坐在席位上首,衣襟輕敞,露出兩根極其惑人的鎖骨,鳳眼含情,看著被江粟嗅聞的世家女子。

那女子是戶部侍郎沈家的女兒,沈初韻。

沈初韻聽見蘇荻這麽說,一抬頭,便對上了蘇荻那雙勾魂奪舍的眼。

那一刻,沈初韻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

大腦一陣嗡鳴,周遭一切都似遁入虛無,隻有眼前這個異常俊美的男人。

好一會兒,沈初韻才找回幾分理智,紅著臉羞怯道,

“臣女無恙,江粟它...還挺可愛的。”

蘇荻微微點頭,免了她的禮。

側首一瞧,就看見席間麵如土色的薑夙。

“喲,少將軍雅興,今日也來了。”

他修長的手指支在下巴上,笑道,

“本王才注意到,少將軍的名字和本王的龜兒子一樣,不過它的名字取自江水的江,滄海一粟的粟,本王覺得很有意境,若是少將軍覺得不舒服,還望速速去改名,莫要犯了名諱。”

羞辱,

赤果果的羞辱!

薑夙緊咬後槽牙,心中憤憤。

比起老牌將軍,他自然是比不過,但在同齡人中,能在弱冠之年有如今功績的,僅他一人。

可這蘇荻,說白了就是比他會投胎,又被太後點了名當了攝政王,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作對!

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

縱使他心有不滿,此刻也隻能低眉順目,努力忽略旁人充滿謔笑的目光,垂下眼瞼,掩住自己內心的洶湧。

“既是同音不同字,那便沒什麽好顧及的。

末將以為,名姓乃父母所賜,怎能隨意更改?末將雖才疏學淺,但也知道,百善孝為先,就算是陛下,也不會也不會逼百姓不孝之理。”

不得不說,薑夙還算有點頭腦。

一番話,既表達了自己大度,又在眾人麵前明了孝心。

可蘇荻就是個無賴,像是沒聽出他話裏嘲諷他認烏龜作兒子,朗聲笑道,

“少將軍大氣!”

接著又用足尖踢了踢江粟的龜殼,

“江粟,日後多跟著少將軍學學,要是有如此胸襟,說不定你還能再活百年。”

“喝——哈——”

江粟像是聽懂了,朝著薑夙的方向伸長脖子,慢悠悠的哈氣。

到了點,隨侍的青羽拍了拍手,便有一群如花似玉的婢女,端著各色菜品和酒水進來。

裴星肆看了一眼,都是京中最時興的菜品,酒水也是珍貴無比的佳釀,有些甚至連蔣雲依都叫不出名字。

想起攝政王給各大世家送禮的大手筆,裴星肆忍不住感歎,這攝政王府,是得多有錢。

裴澤月早就溜去和別家公子推杯換盞了,留下裴星肆陪著蔣雲依坐著。

“今日攝政王這舉動,是給薑家一個下馬威,說不定是陛下的意思。”

蔣雲依夾了一塊魚肚肉放在裴星肆碗中,淡淡道。

但凡長個腦袋,都能看出今日攝政王辦壽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與薑夙無冤無仇,亦不是替裴家出頭,那麽隻能是陛下授意,借此敲打薑夙。

“不管怎樣,娘看著心裏很舒坦,攝政王能想到這個法子,也是個極有意思的人。”

臨近入夏,席間又有許多女眷,被熱氣一蒸,香氣混著酒氣,熏的人昏昏欲睡。

裴星肆有些胸悶,恰好席間正有歌舞,無人注意到她悄然離席。

宴廳設在攏星樓第三層,出來後便可看見攏星樓後頭的園子。

往下看去,園中曲廊回轉,氣勢壓人。

一陣風裹挾著花香,裴星肆瞬間覺得神台清明。

定睛一瞧,園中搖曳的綠影與雕台縱橫交錯,竟是按照奇門中的“吉格”排列。

遠處一汪活水清泉,栽了滿池蓮葉,迎風傲立,而活水的源頭,是四周假山上鑿出的九個泉口,正潺潺流出。

竟是九龍取水的帝王格局!?

裴星肆心中一驚,這個格局......

她曾在師父的書畫中見過!

可師父高風亮節,不沾朝堂分毫,早就隱退享福去了。

那這個園子,是誰的手筆?

裴星肆想也不想,當即借著樓梯扶手,兩個大跳躍進花園。

剛落地,便碰到了一個本來沒想到會遇見的人,

薑夙。

見到盛裝的裴星肆,薑夙也是一愣,唇邊掛著的笑頓時凝結。

他僵硬的扯動嘴角,喚了一聲,

“阿星?”

裴星肆並不打算回答他,連招呼也沒打,冷淡的從他身邊走過。

長長的鵝卵石道上,隻有裴星肆慢慢走過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敲擊在他的心頭。

“裴星肆,站住,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他聲音漸冷,裴星肆這才停下腳步,一襲緋色衣衫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你從前對我那般死心塌地,為何要鬧成那樣?為什麽要離開我?”

裴星肆聞言,冷漠的轉過身,卻見薑夙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後。

他身上還有一股女人的,淡淡的熏香氣息,隔著錦袍緩緩浸染出來。

裴星肆厭惡的後退半步。

“為什麽躲我,你怕我?”

薑夙麵帶惡意,反倒往前一步,逼近裴星肆,可話語間帶著十足的諷意,

“不對,裴家時至今日,在煙京還能怕誰,你連重刑都能泰然處之,怎麽會怕一個白手起家的薑家。”

這話十分刻薄陰毒。

分明是說裴家居功自傲,目中無人。

裴星肆覷起眼睛,冷眼瞧著他那張令人生厭的臉,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薑夙,你真是讓我惡心。”

“為什麽!”

薑夙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下意識嘶吼。

他本沒必要過來和裴星肆打招呼的,但他忍不住,他沒辦法擺脫心裏那種屈辱感,他想知道到底為什麽,曾經深愛他的女人突然拋棄他!

薑夙的心髒劇烈抽搐了一下,又向前一步,兩人幾乎近的呼吸相聞。

他直勾勾的盯著裴星肆,極力壓製住自己的情緒,低聲道,

“裴星肆,我聽說你要進武學堂深造,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明明跟著我,等我封王,自然會許你王妃之位,你為什麽不肯相信我一次。”

王妃?

信他?

嗤——

裴星肆冷笑,前世倒是信了,也輸的一塌糊塗。

“少將軍,你身上的軍功從何而來,你自己清楚,至於我到底要做什麽,少將軍不妨再等一等,也許很快你就明白了。

對了,再送少將軍一言,不是世上所有人都能任你操縱的,你所求,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裴、星、肆——”

薑夙咬牙切齒的按住她的肩膀,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可她眼中布滿冰碴,絲毫不懼。

這個女人真是可惡至極!

她為什麽從來不肯對他低頭!哪怕是像禾雀一樣,說一句軟話!

但凡她放下這種不可一世的姿態,他也不會對禾雀那般動心!

薑夙緊緊盯著她姣好的臉龐,那雙古井似的眼睛裏閃爍著的,沒有柔情,隻有無盡的蔑視。

僅是一瞬,他腦子一熱,捏著她的下巴便伏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