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白與黑,在一念之間
裴星肆微微一笑,朝他走近一步,
“大哥,那就將事實都說出來吧,今天也該有個了斷了。”
蘇荻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裴星肆平靜的麵龐,不禁歎了口氣。
她早就知道這件事的始末,但一直隱忍不發,一直在暗中籌謀,終於等到今日一舉拿下薑夙,還引蛇出洞,給了扶昭公主一個下馬威。
但他是知道的,裴星肆得知真相後的難過,足足持續了好多天。
那幾日她在攏星樓,都格外的認真。
認真的罵了每一份寫了廢話的文書。
裴敘風點了點頭,
“嗯,是該做了了斷了。母親,去將慕容姑娘請過來吧。”
蔣雲依哪裏肯,眼下杭瑾書就在這裏,她與慕容月本就勢如水火,請她過來,是怕現場還不夠亂嗎?
她剛要出言阻止,裴敘風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中是不容拒絕的斬釘截鐵。
“母親,去請她來。”
蔣雲依見他認真起來,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讓身邊的如意去了。
誰都沒有再說話,大家都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爾有一兩聲瓷杯碰撞的輕響,便再沒有其他聲音了。
不一會兒,慕容月就跟著如意進來了,她以為是蔣雲依怎麽了,一進來便關切的問道,
“夫人,是不太舒服嗎?”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杭瑾書坐在位置上,還有她身邊正惡狠狠盯著自己的杭夫人。
慕容月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不知如何動作了。
裴敘風朝她走過去,極為認真的看著她,
“坐下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說。”
大約是這句話給了她一顆定心丸,她垂眸深吸一口氣,挑了個離杭家最遠的位置坐下。
她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就像是一輪皎潔的月。
蘇荻看著她這幅純良無害的模樣,微微一笑。
白色,是最幹淨純粹的顏色,可一旦和欲望、仇恨糾纏在一起,就會變得無比肮髒。
裴澤月坐在她身邊,輕輕說起了往事,
“那一年,我隻是個師出無名的少年將軍,在戰場上受了重傷,逃亡到邊境的一個小國,還不小心掉進了一處山穀,是慕容姑娘撿到了我,將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在那段時間裏,我對慕容姑娘心生好感,逐漸愛上了她。
可她是藥穀醫聖的親傳弟子,我原本以為她看不上我這樣隨時都會馬革裹屍的人,可當我對她表明心跡的時候,慕容姑娘卻答應了,還要與我一同去戰場,守護我,守護所有為了國家安定而戰的人。
但那時的我離裴家有數千裏之遠,我沒法給她三書六禮,於是隻能先定下婚書,隻待我打贏那場仗回京,再來兌現諾言,這件事我早就書信告知父母親。
後來那場仗大獲全勝,班師回朝的時候,我才知道,杭家的二小姐,瑾書,鬧著要嫁進裴家的事。”
裴敘風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仿佛在嘲笑當年的自己,繼續道,
“當時我無論如何都不肯辜負慕容姑娘,甚至起了離家出走的心。
可當我半夜收拾行囊的時候,母親來找我了。
她並沒有指責我做的不對,而是拉著我談了許久的心裏話,還將裴家隻傳給兒媳的信物交給了我,同我說,如果真的做好了決定,那就大膽的去追尋自己想要的。
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裴家和杭家結親的深層含義,父親母親一輩子都在為裴家的未來著想,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如果我走了,是多麽自私的一個舉動。
身為裴家的長子,我要背負起守護裴家的責任,所以,我給慕容姑娘寫了一封訣別信,迎娶了瑾書。”
說到這兒,裴敘風閉了閉眼,臉上有些許痛苦的神色。
慕容月靜靜的看著他。
她是理解的,裴敘風不是那種為了小愛而自私的人,他會為了大局放棄自己的喜好,或者說,放棄自己。
但,理解歸理解,她不能原諒他,不能原諒他什麽都沒有解釋,就遠遠的逃去邊關,一逃就是三年。
裴星肆冷眼瞧著這兩個人,突然謔笑了一聲,
“所以,想害裴家的人,是誰?”
“大哥,我猜,你應該比我更早知道這件事的真凶,包括讓我中蠱毒,傷害我母親的人,對不對?”
麵對她的逼問,裴敘風隻覺得心中堵得慌,他對那個人的情感已經從愛,變成了滿腔愧疚,即便確信,此刻也是難以說出口。
蔣雲依已經聽的雲裏霧裏,可裴敘風的痛苦,她真真切切看在眼裏,連忙道,
“星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裴星肆猛的轉頭,語氣中已經帶著難以掩飾的怒意,
“大哥不肯說,不就是因為心懷愧疚麽?這裏,還有別人能讓大哥愧疚這麽多年嗎?”
這時,慕容月輕輕開了口,她笑著看向裴星肆,
“星肆,你在懷疑我嗎?”
“是啊,星肆,你這個猜想是不是太跳躍了?慕容姑娘她人那麽好......”
商鶴一直沒有說話,畢竟這件事涉及到兩個大族,她隻能在一旁默默聽著,可當裴星肆挑明真凶是慕容月的時候,她完全不敢相信。
裴星肆沒有回答她,而是冷冷的看著慕容月,
“不是懷疑,是確信,慕容月,不,我應該叫你慕容皇族的二公主,你敢做不敢當了嗎?”
當她說出慕容皇族四個字的時候,慕容月的眼神猛的閃爍了幾下,隨後她放軟了身體,向後靠在椅子上,眼中流露出一種淡漠的笑意,
“星肆,你真的很聰明,既然如此,那你就說一說,你知道了多少?”
她這算是默認。
裴星肆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那股難過與生氣的情緒,一字一頓道,
“嗬,聰明?聰明的人,還能從一開始手腕受傷,就踏進你的圈套麽?
不,應該是更早的時候,從江院判為我治病,藥劑無故被加重,事情就已經是你在操控了,對麽?”
坐在上首的幾位長輩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蔣雲依顫著聲音,不可置信的看著慕容月,
“月兒,星肆說的是真的嗎?”
慕容月莞爾一笑,輕輕搖了搖頭,卻是看著裴星肆,
“星肆,你錯了。”
裴星肆眯起雙眸,反問道,
“哪裏錯了?”
“其實,早在你休夫的時候,我就已經盯上你了。”
慕容月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讓整個會客廳籠罩上一層陰毒可怖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