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將星隕,浴血重生
奉安元年,晚來風急,一夜大雪。
裴星肆被人從地牢裏拖出來的時候,險些被雪色刺傷雙眼。
她被關了整整一個月,昨日下人告訴她,廣辰王大義滅親,呈上了裴家通敵叛國的鐵證。
那些她親近的,思念的人,一夜之間皆被處以極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薑夙,夫妻七年,你當真要如此絕情?”
她聲音嘶啞,披頭散發的跪在廊下。
錦衣男子表情淡漠,身邊偎著的女子嬌俏可人,滿臉的幸災樂禍。
薑夙並不回答她,隻是冷聲道,“交出八蝠令,本王可以留你個全屍。”
“嗬嗬,這麽多心思,到頭來隻是為了一塊死物?薑夙,我為你征戰固位,謀奪天下,現在為了八蝠令誣我裴家,當真是狼心狗肺。”
持八蝠令,可掌八百死士。
這是她的父輩訓練出來的一支陷陣軍,破陣殺敵,所向披靡,裴星肆能獨自帶兵的時候,阿爹便將八蝠令交給她護身,以防不測。
她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除了父母之外,隻告訴了自己舉案齊眉的夫婿,薑夙。
可終究是...所托非人。
她身上還穿著秋日的單衣,一陣凜冽寒風從領口竄進來,吹的高高隆起的小腹一陣劇痛。
要臨盆了!
世人皆知雲國將軍薑夙智勇雙全,可三千輕騎直搗黃龍,取敵首級,僅憑一張黃金麵具便讓敵軍聞風喪膽。
可有誰知,麵具之下,並不是薑夙,而是他的發妻,裴家的一個女兒?
狡兔死,走狗烹。
現在他穩坐首輔將軍之位,又是異姓廣辰王之尊,自是要掩蓋這個秘密,便急不可耐暴露本來的麵目,不顧她八月懷胎,將她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
為了奪走八蝠令,不惜造假證陷害裴家,以此威脅她。
可八蝠令,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腹部一陣陣劇痛襲來,引得她不斷戰栗。
“薑夙...八蝠令早就丟失了,我...要生了,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求你...讓我生下這個孩子,啊!”
比起生孩子的陣痛,戰場上受的那些傷根本不算什麽,刺入骨髓的痛一遍一遍,不斷席卷她的神經。
裴星肆痛呼一聲,猛地栽倒在地,整個人蜷縮在一起,一隻手護著肚子,另一隻手盡力去夠薑夙的鞋。
眼瞧著馬上就要夠到薑夙的鞋尖,一隻繡鞋猛地踢開她的手。
是他多年前從戰場上帶回來的西岐國郡主,禾雀。
“夫君,大國師特意囑托,她腹中之子就是來克您的,就是此等邪祟,才導致您北荻一戰大敗,定要在臨盆之前剖腹取子,一把火燒了才能破解啊!”
禾雀一番話說出口,裴星肆心中一震,他們竟要...
“薑夙...江湖術士的鬼話你也信?若不是你好大喜功,戀戰不退,怎麽會戰敗,一定是她!是她收買了術士!”
薑夙聞言,眼神一凜,猛地踢開指著禾雀的手。
他不會承認自己戰敗,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這個時候更不能背負戰敗之罪。
這個女人,留不得了!
他冷笑一聲,緩步走到裴星肆麵前蹲下,修長的手指緩緩摩挲她瘦削的臉龐。
“裴星肆,你可別弄錯了,是裴家通敵叛國,泄露軍機,才導致北荻一戰大敗,橫豎你和這個孽障都得死,不如現在替我當一次墊腳石,也算死得其所了。”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什麽邪祟之說,他是要拿術士的話和腹中孩兒出來頂罪!這個懦夫!
身後兩個下人將她牢牢按在雪地上,冰冷的刀尖自薑夙袖中探出,已然刺破衣衫,頂在高聳的腹部。
“薑夙,你不堪為人!你信不信,就算你處心積慮,也坐不上那個位子!”
薑夙聞言,惱羞成怒,長袖高高舉起...
噗哧——
利刃劃開皮肉,女人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她這輩子受過很多傷,曾有流箭穿透胸腔,幾乎要了她的命,可都比不上如今這般痛徹心扉。
溫熱的血液噴射在雪地上,瞬間結成冰晶,色澤堪比紅梅絕豔。
一股難以言喻的抽離感憑空出現,裴星肆的眼前漸漸模糊,渾身力氣驟失,口鼻更像是被塞了棉花,半點聲息都出不來。
她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成型的,蜷縮的嬰兒被拖出腹腔,丟在一旁的柴堆之上。
她們之間,還連接著一根鮮紅的臍帶。
餘光忽現一絲光亮。
裴星肆艱難的轉動眼球,卻見禾雀手中持一個火把,她笑的滿眼快意,對視上自己後,毫不猶豫的將火把丟在嬰兒身上。
“不...不...”
裴星肆目眥欲裂,喉中擠出幾個支離破碎的字眼。
看著火舌肆意舔舐著嬰兒已逐漸焦黑的身體。
那一刻,她竟不知哪來的力氣,拖著長長的血跡爬向火堆,緊緊抱住小小的屍身,麵露癲色,絲毫不懼大火灼痛她的肌膚。
“我的孩兒...我的孩兒...”
“薑夙!禾雀!我就是變成厲鬼,也不會讓你們如願!我要你們為我的孩兒償命!”
火焰灼燒的劈啪作響,悲泣混著詛咒,久久回**,最終還是湮滅在漫天的白雪中。
...
樹影婆娑,幾點陽光如豆。
裴星肆一陣恍惚,猛地睜開眼,卻見自己正站在油鍋前,手上還拎著剛殺好的半條魚。
看著滿案板的菜,她半天沒緩過神來。
這裏是...
裴星肆的腦子一下子懵了,後背滲出一層冷汗,立刻檢查自己全身上下。
還好,肚子沒被掏空,一切如常。
外麵熱鬧嘈雜的聲音逐漸清晰地傳進耳朵。
劈啪——
熱油爆裂,濺起一朵油花兒。
燈油爆,喜事到。
“夫人!少將軍已經到城門外了!聽小廝回來講,官道兩邊好多官員迎接,排場可大了!”
貼身侍女素雪正端著一籃葉菜進來,臉上洋溢著喜氣。
“夫人親力親為做了這麽一大桌子菜,少將軍回來一定開心壞了!”
素雪身上清淡的皂莢香慢慢滲入鼻腔,裴星肆卻仿佛見了鬼一樣,定定的看著她。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素雪早在地牢裏被活活打死,而自己也被那對狗男女剖腹取子,殘忍殺害,可一轉眼,竟回到了嫁給薑夙的第三年,還是他班師回朝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