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會疼死的

沈玉哪裏不著急,人家十五六歲就有當娘的。

裴良知又是全全順著薑芸。

也是沒個心眼兒。

沈玉主要是一直記著,以前村裏頭有個二十多歲的姑娘,也是身子弱生第一胎,孩子腦袋又大,一下子難產使不上勁,血崩了。

後來人沒個精神氣,還落了月子病。

沈玉不想讓薑芸知道這些。

這女子趁著年輕,早早生了恢複也好,她也是替女兒想得多了些。

裴良知其實不是沒這個想法,但是薑芸說了,自己對孩子並沒有那麽喜歡,他也怕這時候他聽了沈玉的話,讓妻子傷心。

而且薑芸有一回說——

“我知道妻子為夫郎生兒育女是常事,我也沒有那麽多其他的原因,娘和嫂子都會幫我帶孩子,我也知道,但……我真的害怕。”

“我覺得我會疼死的。”

這是許久之前,薑芸說的話了。

雖然有些幼稚,但裴良知一直記著。

他小時候不是沒有見過,這村裏的婦人生孩子,半夜在屋子裏喊得聲嘶力竭,清早半夜若是生下來的還好,若是沒生下來……

這院子裏都是些產婆潑的血水。

薑芸那日說的時候,裴良知就想到這個場麵,他夜裏直接便做了夢,關於一些婦人產子血腥的場麵,十分駭人。

此後沈玉再有意無意地提起,讓薑芸和他要個孩子。

裴良知都不說話。

他今日也沒有顯露什麽態度,隻是任由沈玉說道,但要搬開門板迎客的時候,裴良知開口還是說了句,“娘,芸兒說的關於酒樓的事……”

“你也信了?”沈玉皺起眉頭。

她擺手去後頭拿裝銀子的錢箱,大聲道:“我們老實做生意,不做這青天白日夢!你真是一天到晚盡跟著芸姐兒瞎想!”

“你啊,少聽她亂說話!”

裴良知:“……”

終於懂了今日薑芸的委屈。

但其實從另一層麵來講,沈玉對這個閨女兒是十分上心的。

她一直覺得薑芸小孩子心性。

薑芸從小到大,屬於那種什麽事兒都和沈玉說,壞的好的,開心的難過的,薑力小時候都是硬著頭皮不吭聲的那種。

沈玉兩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對女兒不同。

什麽都替薑芸操心。

連帶著對裴良知都是一樣的愛屋及烏。

今日薑薑鹵煮一開門,今日的人比起前些日子更多了。

而且人群是排到了街道口。

經過昨晚宛溪和酒樓的噱頭,裴良知早已是有所預料,但是看到沈玉又驚訝又忙不贏,還是打心底的開心。

薑芸每日忙碌,鋪子總算是熬上正軌了。

而這邊忙得熱火朝天,城門口也是熱鬧非凡。

還有一月就要到了過年的日子,不少在夔縣做工的漢子,或者求學的書生,都是準備歸家了,他們大多數來自小地方。

那裏沒有學堂和商鋪。

而城外一處開闊大道,薑芸巡視了好一會兒。

直到看一身尋常姑娘家青布衣裳的宛溪,今日完全未施粉黛,似乎在望著城門出神。

但還是美得驚人。

看薑芸走過來,宛溪便將鬥笠的白紗又撩起一些,“我以為你不來了。”

“怎麽會!”薑芸拉住她的手,但很快歎了聲氣,“我是準備下一次學堂休沐日,便將酒樓開起來的,但你要走了……也看不到。”

“說真的,連我都不告訴嗎?”

宛溪聽聞麵上湧上一絲無奈,“阿芸,是我連自己都不知道。”

說完見薑芸麵上都是擔憂,似乎想要勸她留下,但最終是沒有開口的,宛溪見狀輕聲道:"別為我擔心。"

“我走這件事,也不必告訴他。”

“陸家和宋家,一個和皇家沾上關係,一個做這夔縣的鹽鐵官,手握不小的權,他們兩家結締良緣,阿芸,你不要因為我惹上不好的名頭。”

薑芸突然愣住了。

確實,宛溪走這件事,定是不能讓陸文塵知道的,現在他表現得風平浪靜,接受了家中親事,一旦得知宛溪離開這裏,永遠消失後……

會不會退婚,會不會成親都是難說的。

而就算陸文塵知道,也絕不能從薑芸口中得知,畢竟薑家鋪子正是開得好,若是酒樓再開起來,若是被人抓了把柄,踹倒了便是前功盡棄了。

為何會這樣想?

因為薑芸這幾日,從小廝口中得知,陸文塵是不久前才與宛溪往來的,按道理來說,若是知道宛溪在青樓。

他不可能放任不管這麽些年。

所以……

陸文塵才找到宛溪不久。

而薑芸一直就對此懷有不解,這在京城見過的心上人,名字樣貌都在這千福酒樓如此出名,哪裏能認不出呢?

最後那小廝才說——

宛溪來這裏的頭幾年,一直是佚名。

也就是說,陸文塵從來都不知道,在京城與宛溪發生變故離別後,她淪落到了這個距離京城不遠,他家鄉所在的青樓。

現在一別幾年找到了心上人,雖然說話夾槍帶棒,但她又要走了。

而陸文塵也要成親。

若是他在薑芸這裏得知宛溪消失,就算陸文塵不找麻煩,但是若是親事受到牽連,沒有辦成,陸家,宋家……

不管哪一個的怒氣薑芸都是擔不起的。

宛溪自然也想到了這些,低聲道:“若是他問起來,你便說我不願意見他,若是不想汙了我的名聲,便不要再來找我。”

“這一切都與你無關,阿芸。”

薑芸沒想到,宛溪也為她想好了退路。

兩人話說到這裏,去京城的車夫也給馬喂好了草,探頭過來喊了一聲,“姑娘!你們要是說完了,我們就該走了啊!”

宛溪提起裙擺淺笑,“阿芸,很高興認識你。”

薑芸看到她馬車上小小的包裹,或許隻有一兩件衣裳,也沒有帶些漂亮的首飾,她唇瓣微微抿著,心裏有些不舍,但是還是不想把宛溪也弄哭。

就伸手替她將鬥笠遮住。

“小溪,一路順風。”

“若是決定在哪處安了家,托人給我帶封信,就當是讓我安心;若是遇到良人,決定與他走,也給我送封信,就當……讓我看看他有多好看。”

宛溪聽到這話忍不住眼眶微濕。

“好。”

其實她不會遇良人的。

日後就算是陸文塵妻妾成群,兒孫滿堂,她也不會再遇一人……

和當年一般對他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