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些拙見

裴良知沒打算和他多待,他將手裏的藥膏拿出來,是一個小小的袖珍木罐子,比原先小了不少,是沈玉囑咐他隨時帶在身上,給薑芸擦的。

現在白白給了林時寅。

“芸兒說,今晚無意冒犯你,這藥膏用來擦在紅腫處就行。”

說完他看了一眼對麵人手上的書。

林時寅接過來,“是我出言欠妥。”

裴良知沒說什麽,轉身就準備回去。

主要是還是兩人也客套完了,也就剩下尷尬,隻是這是,剛好一陣風吹來,將林時寅書冊夾的宣紙吹起來。

然後掉落在了裴良知腳邊。

他彎腰替人撿起,發現上麵的筆跡密密麻麻。

裴良知不由望了幾眼,卻看到上麵圈出來的字句,眉心一蹙,“這都是林公子所寫?”

林時寅點了點頭,“自然是。”

他準備將那宣紙收回來,卻聽到麵前人道:“對津州大興水利,造福民生,便是從這富饒之地增加糧食收入,對商戶提高賦稅征收。”

裴良知念完將這宣紙還給了他。

卻見麵前的林時寅不解,“有何不妥?”

“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與前朝丞相李筠所言相差無幾,而林公子在他的話術上,將這‘天下民間’一詞,換成了‘富饒之地’。”

裴良知抬頭看向他,“實則不傷根本,都是謬誤。”

林時寅聽到這句話,瞬間冷了臉,“那裴公子口出狂言,又有何高見?”

這話一出兩人之間火藥味就起來了。

本來裴良知就出身不高,隻是他林家請來做菜的廚子,現在不僅對前朝狀元郎的策論指指點點,還對他的觀點不滿。

說這些觀點荒唐?

他不過是一介草夫罷了。

但接下來,裴良知的話卻讓他愣在原地。

他說——

“策論之人,何時真正在這津州考察過?”

“這津州之地雖水利落後,是千古以來的難題,但曆代文官進言冊中也曾言,這地方貧瘠,民眾又不善耕作,糧食作物產量極少,饑荒時民不聊生……”

“水利隻是其中之一,而這最重要的,應當是耕地。”

“而這對周邊商戶增加稅收這一條,雖有可取之處,但每月二十兩未免太過於繁重,如今與前朝大有不同,聖上鼓勵經商放寬夜市,這觀點便與國道相悖了。”

裴良知淡淡說完,見林時寅麵色凝重起來。

於是他發現自己說多了,“抱歉,隻是裴某的一些拙見。”

“告辭。”

他想起薑芸還在帳中,邁開步子往回趕,身後的林時寅卻還思考他說的話,麵色凝重,然後瞬間恍然大悟。

這……確實是高見。

“裴——”

他抬頭剛想與人談論一番,不過周圍哪兒還有裴良知的人影。

林時寅平日裏極少能對談上一番的同伴,此時被這話點醒了,實在是羞愧,但更多又覺得順意!

這裴良知是不是敬書院的學生,他以往怎麽不記得他的名號?

夜深了,總有人輾轉難眠。

裴良知回到營帳中時,薑芸已經換洗了衣裳,坐在木床邊撩起褻褲,露出小腿上被咬的紅疹子,忍不住上手撓。

他上前將她手攔住,拿著一旁的草膏給她塗上。

“不許再撓了。”

薑芸撇了撇嘴,但也乖乖聽話沒有再動手,因為這要是抓破了,可就是她自己也看不下去的,這麽白的腿若是留疤了……

會很醜!

膏藥寒涼,裴良知蹲在她身前,指腹一點點把那草膏抹開,腿上,脖子上,幸好臉上沒有明顯的,隻有耳後還有幾處。

一遍又一遍塗了不少。

裴良知給她擦完用褥子蓋好,上麵一股許久沒有用過的味道,並不好聞,薑芸默默往下拉了拉,不讓它碰到鼻子。

她看著裴良知就著自己用了的水,將上身衣裳脫了,背對她擦身子。

薑芸趴在榻上拖著腦袋認真瞧。

可能是這些日子不停的幹活兒,他身上的線條愈發流暢。

尤其是肩頸上,隨著他用帕子擦脖頸的動作,那若隱若現的寬肩窄腰,在轉身過來時,還有整齊緊實的腹部肌肉……

裴良知正好對上她眯著眼睛的視線。

好像有那麽點……色。

他微微挑眉,忽然想起薑芸,好像一些關於看到任何好看的“人”,每次都是這般眼神,可是看到他的時候,她眼裏好像更加……濃烈?

是什麽?

薑芸看到他打量的眼神,輕咳了幾聲,“我……我睡了。”

雖然很饞,但也不至於打野戰!

明天的活兒還沒幹完呢。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不過兩人其實也很累了,放鬆下來就有了睡意,裴良知很快過來躺下抱住她,薑芸就把腿跨到他身上,往他那邊貼了貼。

像是被一個大火爐擁著。

超級舒服。

翌日辰時,後山的雀兒叫得清脆,便早早有人在這後廚忙著一武場人的吃食,而那二十口鐵鍋,也被加上了柴火

薑芸和裴良知一早就起來了。

剛將昨日醃好的豬肉,吊入這第三次開了火的鹵水中,等到午時就能起鍋,然後鹵煮切出來一盤盤端上桌子就行。

這下能休息幾個時辰。

裴良知去了大鍋子那邊領早飯。

他們廚子的吃食是早就分出來的,薑芸起得太早,吃不下什麽東西,便讓他將自己那份也拿來吃了,她自己坐在帳子下扇風。

反正忙活起來就熱。

不過裴良知回來的時候,手裏隻有一個小小的瓷碗。

薑芸看到麵色就不好,“他們就給這麽點吃的?”

她胃小,吃不下什麽東西,而且這忙完一身汗,現在讓她吃東西都難受,但裴良知昨晚太忙去領的晚了,就吃了一碗麵幾個饅頭。

現在怎麽還扣人口糧呢!

裴良知看她氣鼓鼓的,忍不住笑了笑,“我吃完了的。”

兩碗,幾口就沒了。

他知道薑芸吃飯不好,但好歹也要墊個肚子,他方才去後麵找師傅要了些青菜黃瓜,和人家學著,給她用帶來的豆醬和豬油拌了一碗麵。

果然聽這話,薑芸哦了一聲。

結果看他遞過來的碗,她連忙搖頭,“我不想吃東西,我感覺自己要吐了。”

但薑芸昨晚到現在,其實就沒吃什麽,裴良知這下不順著她,“吃口。”

薑芸也堅持,“不吃。”

“芸兒,這就兩口麵,而且是我找剛剛的師傅學的。”

薑芸聽聞一頓,“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