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臨盆
“誒你知不知道,沈玉家女婿要做知縣了!”
“真是!聽說還是京城來的大人寫的舉薦信,現在那裴大人已經開始做副手的位子了,整日在縣衙呢。”
“我還聽說啊,前知縣大人還劃了一座宅子下來,給裴良知做府,你說這哪兒聽過這贅婿翻身啊……真是有意思!”
“他薑家——哦不對,不是說薑家了,沈玉被休了好久了,對對對那薑大為,我和你說啊,早就在津州娶了媳婦兒!我上回去探親親眼看見的!”
“好看是沒有沈玉年輕時好看,但是胸大屁股大的,看上去生養好啊,你別說……這幾日我老看見薑家巷子裏有人來。”
“那人模樣倒是真不錯,年紀應該也有些大了,但身上那可嚇人了,金燦燦的令牌呢!”
“你說不會是沈玉的奸……”
“誒這可別亂猜!被人聽到要殺頭的!”
裴良知一身官服,從縣衙乘馬車回到酒樓時,接了薑芸想去看新府的宅子,讓妻子在他們自個兒的院裏,看想要添置些什麽。
馬車為了走得穩一直很慢,就聽見了不少閑言碎語。
薑芸一直忍著沒揭開車簾,手撫上肚皮,看著裴良知一會兒,眼中的薄怒之後便是無盡的不滿:“我聽說,他已經被請到上任知縣府中,你整日在官府,能不能讓他別來了。"
“我心疼我娘。”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鄧坪。
自從上回沈玉碰見人一回,到現在半月了,幾乎是屋子都不曾出過,除了薑芸的事兒她上心,連見到成哥兒她都沒有心思笑。
薑芸就從來沒見過娘這樣。
她如今已經快要足月,肚子沉甸甸的,這身上出恭也多了些,有一回夜裏裴良知陪她起夜,見到沈玉一個人在院子裏洗衣裳。
就低著頭,蹲在井邊一個人孤零零的。
沈玉原本就瘦,手上帶著薑芸去年給她送的一個金鐲子,頭上也不帶什麽首飾,如今身上不缺銀子花,但是骨子裏還是節儉,寧願給家裏人多買些好東西。
她臉蛋雖然比以前多了些細紋,但周圍的鄰居是沒人不說她好看的。
就算是這麽些年和薑大為成了親——
薑大為也是被誇了很多年,說媳婦兒美。
但沈玉白日不會在院子。
因為鄧坪偶爾一輛馬車停在那兒,就是半日,雖然不進來。
她娘這輩子就沒這麽怕過什麽,什麽時候都是衝在她和哥哥前頭護著,年輕的時候也是人家的好姑娘,聽人家說,那時候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現在被人逼成這樣。
薑芸實在怕自己氣到早產。
裴良知現如今十分忙碌,雖然多數時候抽空還會幫家中做活兒,但是家裏人都不讓,催著他去官府上職,說不能幹這些。
想到此處,他也心中也愧疚。
鄧坪的身份太高,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但是今日妻子僅僅這幾句話,便讓他直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懊悔自己沒有注意到這些。
官府的事兒重要,也要顧家。
“好。”裴良知將她眼角的淚拭去,“我今晚就去找他,明日之後,不讓他再出現在我們家麵前,實在不行,我帶著哥將他打一頓,好不好?”
薑芸一下子破涕為笑。
“哥早就想要打他了……”
早在鄧坪出現的第三日,嫂子和哥哥就注意到了,後來薑芸找秦芒談了一番話後,第二日薑力連人身份也不管了,差點鬧到官府去。
但被裴良知攔下了。
是為了沈玉的名聲,這麽多年的名聲。
縣衙礙於身份,也無法對峙鄧坪。
現在鄧坪也不是大張旗鼓把馬車停在巷子口,他一般是尋一個沒人的攤位,或者酒樓遠處的巷子,也不知道想要做什麽。
還總讓人捎上些銀子。
好幾次被薑力丟了出去,滾在地上一文錢不肯要。
鄧坪那麽大個官兒,對著他們一家人沒點兒脾氣,連薑力手都指到他臉上了,身邊唯一一個侍衛都掏出劍了,卻被他的怒喝聲驚的退下去。
不知到底在執著什麽。
其實薑芸讓裴良知試探過了,鄧坪並不知道她和哥哥是他的孩子,但是聽說沈玉被人休了,還是一直來,有種想破鏡重圓的意味。
也不嫌棄沈玉成過親。
鄧坪一生未娶妻,其實這般就算是沈玉嫁給他,便是京城的官夫人,說出自己這些年的遭遇,連帶著薑芸薑力都能上鄧家的祖墳。
但是不可能。
別說沈玉不願意,薑芸薑力也不願意。
和榮華富貴無關。
沈玉不願意當年的事兒再揪出來,她骨子裏是傳統保守的,雖然薑芸薑力是鄧坪的孩子,但是她當年趁薑大為喝醉,與人已經圓了房。
也懷過一個流產的孩子。
而那個孩子,便是鄧坪許多年前,又回到夔縣外戚家中探親,沈玉在街上見到故人心中恍惚,不小心匆匆跑開,撞上一個縣衙大人的馬車。
於是小產了。
薑大為原本答應沈玉,若是不想追究薑芸薑力的身世,便好好給他生個兒子,反正他年輕時愛沈玉愛到骨子裏,傾家**產也要娶她。
周圍說兩個孩子不像他的越來越多。
就在沈玉懷上第二個孩子的那一刻,薑大為不計較了,再也不想逼迫沈玉說些什麽,就是天天念著沈玉和他好好過日子。
最後孩子沒了。
薑大為也因此發瘋了。
薑芸這段日子,讓嫂子去原本的沈家村問了一些人,這些真相大多數她們是不知道的,但是她們知曉的多,慢慢連了起來。
應當是九成接近的。
但是鄧坪和沈玉少時的事兒——
還是無從得知。
“今晚我會差人將東西都添置進新宅子,你們搬進去,給娘選一個清淨大些的院子,在買些丫鬟下人進府內來。”裴良知輕聲說道。
“嗯。”薑芸心不在焉的點頭。
但是倏然,馬車顛簸了一下。
裴良知下意識扶住妻子,沉著厲聲道:“慢些!”
薑芸都差些被他的氣勢嚇到。
但摟著她的雙手溫熱,麵前還是熟悉的人,隻是阿良這些日子在官府,性子變了不少,還真是嚇人得很,薑芸想到這兒笑了笑。
“對不起大人,方才小的沒注意有塊石頭!”
外麵的小廝聲音都抖了,這段日子裴良知身份尊貴,官府中因為新官上任人心惶惶,已經有好幾個趁著這回被撤職處罰了。
都是這位裴大人出手做的。
上一任知縣大人還未退位,卻是十分支持裴良知上位之前,將這官府縣衙不作為的作風整治一番,已經交了大半給裴大人做。
薑芸望著裴良知淺淺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但是下一刻,便察覺腹中有些不對勁。
“嘶——”
“怎麽了?”裴良知麵上沉穩不在,薑芸已經九個多月了,他如今每日都早早歸家,按著大夫說的陪她走一走,怕日後不好生。
可此時,薑芸麵上卻出現一絲蒼白。
“我有點兒疼,還有一點兒唔……”
下一瞬間,當馬車正正停在新府麵前時,那寬敞雅致的大門正對著他們,薑芸抿著唇深吸一口氣,看向裴良知,“穩婆離這兒遠嗎?”
“芸兒!”
薑芸感受到下身擺濕漉漉的,還強撐著靠近自家夫郎懷裏,小聲顫抖到:“阿良,我好像破水了……應當是要臨盆了。”
隻是片刻——
一抹高大的身影抱著人,慌亂無措地快步跑進新宅子,看上去那樣急迫,抱著薑芸的手卻紋絲不動,生怕人再加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