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舍不得
“大夫,您順帶瞧瞧她臉上的傷!”
薑芸在一旁坐立難安。
一層的屋子裏染著淡淡的熏香和藥味,並不難聞,反倒是有些安神的效果,讓睡著的人舒心多了,因為宛溪麵容看上去安穩極了。
今日陸府辦喜事兒,酒樓打烊得早。
秦芒和薑力昨日便搬回薑家住了,一個是為了沈玉,娘一個人住難免孤單,還有就是住在薑芸這兒,兩人過意不去。
雖然說主人家覺得沒什麽。
薑力到底是個傳統的大丈夫,這幫妹妹做生意,拿最多的工錢就算了,還在這院子裏住著,有種吃軟飯的意味,覺得自個兒心裏不舒坦。
原本薑家的屋子才是他的。
這酒樓是薑芸盤下的地兒,薑力怎麽都不是說想白嫖。
而且薑家過來才不到一刻鍾,活兒也熟了。
還是住回家裏好。
裴良知在後院燒水洗衣裳去了,薑芸守著宛溪,現在是滿心擔憂,又是有些欣喜——喜的是宛溪沒有走。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回來。
還有臉上的傷。
薑芸輕撫了撫她臉頰,看到大夫一邊上藥一邊道:“這小姑娘臉上的傷,應當是被銳器劃傷的,刀劍,箭鏢一類的東西,還帶著毒。”
“什麽?”薑芸滿目震驚。
這傷痕這麽明顯,就是存了心情讓人破相。
“但應當是及時用了藥,不然這疤痕周圍是要整片爛掉的。”大夫說完,將手裏的藥遞給薑芸,“這姑娘應當身上有藥,比我的應該還要好。”
“腳上的劃傷,用些金瘡藥便好了。”
薑芸接過道謝,又趕緊問道:“那她何時能醒?”
“昏迷是因為受驚,不出半個時辰便會醒來了。”那大夫說完,便很快走了,這晚上醫館都是關了,薑芸好不容易尋到一家請來。
她小步將人送到門口。
裴良知這時也到了門外,沒有直接進去,“如何?”
“小溪臉上的傷還帶著毒,是遭人故意弄的。”
薑芸也不知該如何說。
她將身後房門輕輕關上,牽著夫郎到長廊邊坐下,“我知道自己這般猜測不好,但……宋雨遲或者陸夫人,和這件事脫不了幹係。”
“芸兒。”裴良知搖頭製止妻子。
雖然說是自家的院子,但前麵收拾的小廝還未走。
難免怕人聽到亂傳。
薑芸想到那條已經發暗的疤痕,突然有些想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姑娘家都是極為愛護的,陸文塵大婚美人在懷,憑什麽小溪要被這般……”
“咳……咳——”
裴良知見她這樣激動,連忙擁著人安撫。
“芸兒,現在我們將人帶回來了,不會有人知道的,你隻管先等宛溪姑娘醒來,親自問她,不必自己猜想更好?”
“我知道!”薑芸越想越心疼,“可我就是不喜歡陸文塵,直覺告訴我,他就是個負心漢!不管是陸夫人還是宋雨遲,為何都要這樣把人逼上絕路呢!”
裴良知沉默了一會兒,“陸公子與宛溪姑娘,舊情未了。”
薑芸聽到這話怒氣稍微平息。
"但他已經成親了。”她語氣冷冷的。
薑芸心裏想著,就算今日宛溪是特意來看陸文塵大婚,但是她沒有在人前出現過半分,沒有讓人半分難堪。
她回到這裏,誰都沒告訴。
包括我。
以前是因為貌美,帶著一副白紗鬥笠。
現在是遮蓋醜陋的疤痕。
薑芸越想越難受,看到不遠處二層書房亮起的油燈,隻是悶悶地推了一下裴良知,“你不是課業沒做完,去吧,明日還要早起。”
“你要守著嗎?”裴良知微微皺眉。
雖說宛溪對薑芸來說很重要,但他自然是更擔心妻子。
“大夫說半個時辰左右就醒……”
“咳……咳咳……”
薑芸話還沒收尾很快聽到裏麵的聲響,她往裏瞧,轉頭和自己夫郎道:“你上去吧,我要問小溪一些話!”
有他在不方便。
裴良知點點頭,囑咐了一句,“早點回屋子睡覺。”
薑芸敷衍似的點點腦袋,進了屋子把門關上,不讓冷風進去將人吹感冒了。
而此時宛溪正靠著床邊,有些沒緩過神來。
直到看到熟悉的麵頰。
她愣了愣,抬眼掃視了一圈熟悉的地方。
酒樓……
“怎麽,不認識了?”薑芸抿著唇,佯裝心裏有氣似的坐到床邊。
不料宛溪看見她,卻垂下眼睫笑了笑,握住她溫熱的手輕聲道:“小芸,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嗎?”
薑芸一下子就隻剩下心疼了。
她抬手摸了摸麵前人的手,發現宛溪又是瘦了,“你知不知道,簡直要將我嚇死了,夜裏一個人走夜路不注意,我夥計駕車都將你撞上了!”
“又是麻煩你了。”宛溪語氣有些抱歉。
薑芸一下子哼了一聲,“說的什麽話!”
宛溪知道她隻是擔心自己。
這二十多日以來,頭一回感覺到自己回了人間。
可能今日,是感受到了尋常人家的煙火氣和喜慶,她想到一身紅衣的那人,不由心髒驟疼,輕緩道:“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去哪兒?你身上還有傷呢!”
薑芸見她又要走,語氣也急了些。
不過宛溪拍了拍薑芸握著她的手,笑道:“我在城中有家鋪子,也有自己的屋子,隻是住得遠了些而已,走回去還不算晚……”
“已經很晚了!”
薑芸說什麽都不肯。
但是捕捉到宛溪話裏的字詞,她詫異道:“你一直住在這兒?還有了自己的鋪子?為何一直沒有來告訴我?”
宛溪先是沒有說話。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梳妝台麵,上麵的銅鏡能看到一些,“半月前,我在路上遇到了石流。”
“通往京城的路段中,能通馬車的路全部都是被封了,而我在一處村子住了幾日,準備啟程時……”宛溪停下來,語氣有些縹緲,“差些喪命。”
“你——!”
薑芸有些後怕地紅了眼,趕緊查看她身上。
“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宛溪搖了搖頭,“隻有躲避那些人的箭時,臉上被劃傷了,後來我不慎掉下一處小坡,他們才沒有發現我,我望到那人的腰帶處的牌子……”
“是陸家的暗衛。”
應當是陸夫人的意思。
薑芸哽咽著將人抱住,“那……明明這樣危險,今日你為何還來陸府看他?”
宛溪睫毛輕顫了顫。
她輕輕抱住薑芸的肩胛,而後輕聲道:“舍不得。”
“小芸,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和他的故事。”
薑芸摸著她柔軟的青絲,柔聲問道:“小溪想說嗎?”
“嗯。”
原本要埋在心底一輩子的故事。
但是她太無助了。
很想說。
一個,隻剩懷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