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吻我,就現在

胡逸微為了幫褚鈺擺脫鹹豬手,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爭奪男人的女人,往往更加瘋狂,有時候,瘋狂得令人難以想象。

人潮湧上來的時候,胡逸微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揩個油而已,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人群裏擠出來的了。隻記得自己一路跌跌撞撞走的艱難。

“好渴啊,真想喝口水。”胡逸微口中疲憊地喃喃著。

走了挺久,好歹是回到了長澤的家。她不記得水壺放在哪裏,隻記得後院有口水井。

於是胡逸微又來到後院找水喝。

連著繩子的水桶扔進井裏,灌了井水,拽出來,找不到瓢去舀,於是直接端起來,咕嘟咕嘟喝了個爽快。

終於緩過些神來,左右四顧,家裏沒人,大概是都還在外麵。

咦?有哪裏不太對勁。

一直拴在平房門上的鎖,好像被打開了。

“不應該啊,早上長澤關門的時候,沒有鎖門嗎?”胡逸微幾步走到門前,定睛觀瞧,鎖確實是開著的。

她其實對這件屋子還是好奇得很,早上的時候匆匆一瞥,也沒看清裏麵到底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真的好糾結,畢竟此時主人家都不在,正是天賜的偷窺好時機。

胡逸微雙手貼著門,要推不推的樣子,滿腦子都是到底要不要進屋偷看的艱難抉擇。

她正全神貫注地思考著,完全沒留意到身後有個熟悉的人正在靠近。

“還是趕緊鎖上吧,長澤不是說過嗎,這東西有毒,碰到了會致幻的。”

為保險起見,胡逸微強行忍住好奇心,最終選擇了安全。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突然有人狠狠推了她一下,門被向內撞開。

胡逸微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迎麵撞進了種在地上的那堆植物裏。幾個菌子被壓爛,爆出團團黑色煙霧,噴了胡逸微滿頭滿臉。

角落裏窩著一隻白絨絨的毛團,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胡逸微狼狽地摔進屋裏時,毛團軟綿綿地“喵嗚”了一聲,低下頭,悠閑地舔了舔爪子。

褚鈺走了以後,先前圍在他身邊的女人覺得無趣,便打算各自散去。

有人問:“不是還得找那個春分的嗎?”

有人答:“找她幹什麽,又分不到我們頭上。”

“說的也是。”其他人覺得很有道理,紛紛附和一番,不再浪費時間,各回各家去了。

原本擁擠的道路上,很快變得幹幹淨淨,不見一人。

不對,還是有一個的。

一個踉蹌著的,搖搖擺擺的,纖瘦身影。

胡逸微眼前有好多好多旋轉著的小人。

頭大身小,一個挨著一個,跳來跳去,衝她做鬼臉。

胡逸微不耐地揮舞著手臂:“走開,都走開,你們擋住我了。”

褚鈺明明離得這麽近。這些討厭的小人,非要擋在中間,要用力揮手,要把她們都趕走。

“你要去哪兒啊?”

胡逸微很著急,褚鈺怎麽不看她,怎麽扭頭就走了呢?

不行,要跟上他才行。跟上他,然後嘿嘿嘿。

“褚鈺,褚鈺。”胡逸微不停叫著他的名字,追逐著他的腳步。

走著走著,腳下一歪,摔在了地上。居然不覺得疼,很奇妙的感覺,天地傾倒,萬物美麗。

褚鈺低頭看著她,一雙桃花眼裏滿是深情,她像是被這柔情浸透,混身軟軟的。

她說:“褚鈺,你真好看。”

褚鈺嘴角微勾,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她的嘴唇。

胡逸微伸出手,摟住褚鈺脖頸,迷醉地閉上了眼睛。

幻想總是美好的。

但其實,就在此刻,真正的褚鈺,正在麵臨他人生中的重大危機。

他麵前站了個光頭男人,說是站著,其實並不貼切,嚴格來說,應該算是立著。因為那東西,隻單單長了顆人類的頭顱,從頭以下,全部是蛇的身體。

蛇身前半部分立起來的時候,差不多和褚鈺一樣高,身體最粗的地方,有碗口粗細。

“什麽東西!”褚鈺帶著哭腔,叫出了聲。

這次他沒有跪下,因為身邊空無一人,沒有大腿可以抱。

人首蛇身的怪物沒有說話,隻是“哈哈哈”大笑三聲。

這笑法實在很有特點,並不是常人那種流暢的笑。而是將“哈”,“哈”,“哈”三個字分開,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咬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褚鈺捉摸不透其意圖,不動聲色後退兩步。

怪物認認真真笑完,貪婪的眼神上下打量褚鈺。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褚鈺腳底抹油,拔腿就跑。茂密的荒草影響了他的行進速度,怪物的桀桀怪笑緊隨其後,惡毒的叫囂一直在他耳邊縈繞。

“哈,哈,哈,今天,就讓我,吃了你罷。”

褚鈺欲哭無淚,心裏前所未有地思念著一個人:“胡逸微,你在哪裏?”

胡逸微還沉浸在幻覺裏。

菌子致幻的那股子勁兒好像還沒有完全過去。

眼前仍舊零星圍繞著幾個小人兒的殘影,飄忽不定。揮揮手,趕走了,又嬉皮笑臉地跑回來。

胡逸微雙眼圓瞪,眼裏毫無神采。

她忽然眼前一黑,麵頰被人死死掐住,嘴巴被迫張開,有不知名的**強行灌入她的喉嚨。

胡逸微被嗆住,禁不住咳嗽了起來。**辛辣的味道刺激著她的喉嚨,一股劇痛直衝腦門。

還有不少**被她不慎咽了下去,從喉嚨開始,連成一條火線,直衝到胃裏。

疼痛感從胃部擴散到全身,胡逸微渾身**,試圖蜷縮身體減輕疼痛。

神思有一瞬間的清明,胡逸微抓住機會,想要趁機看清到底是誰對她下如此殘忍的黑手。

認出來了,那雙陰鶩的眼睛,原來是她。

“我死定了。”

這是胡逸微暈厥過去之前,最後一個想法。

冗長一夢。

胡逸微睡得渾渾噩噩,夢裏總覺得有人在拿東西戳她。

“誒,差不多了,別睡了,不要占著我的床,起來。”

胡逸微捂住耳朵,嘀嘀咕咕:“別吵。”

“哐”,一把袖珍砍刀,砍在床頭上。胡逸微迷朦睜眼,砍刀刀刃正對著她的臉。

“有話好好說。”胡逸微訕笑著,慢慢從刀刃下麵挪出來“我這就起來。”

長婆婆拔出砍刀,稍微用了點力氣跳上床,坐在床邊,兩隻腳一晃一晃地。砍刀刀背戳了戳胡逸微:“下去。”

嘖,坐都不讓坐。

胡逸微撇著嘴,乖乖下了床。

長婆婆看著她,歎了口氣:“你們這些年輕孩子,就是不聽話。”

胡逸微茫然:“什麽意思,我剛才是怎麽了,你給我喝的什麽?”

問題好多,像十萬個為什麽。

長婆婆說:“外人剛進寨子,東西吃不慣,大部分都會瘋瘋癲癲一回。”說完拿著砍刀指了指胡逸微:“你這不就中招了嘛。”

胡逸微問:“這個寨子,以前也有外人來過?”

是,很偶爾的,極其少的,來過幾個。

這個寨子,名叫長手寨。

住在這個寨子裏的人,都有著極長的壽命。長壽當然是好事,但凡事皆有兩麵,寨民們在長壽的同時,身體也也發生變異。

隨著年紀的增長,額頭會越來越大,身體卻會逐漸幹縮,變得低矮瘦小。

長婆婆給胡逸微展示自己的兩條小短腿:“我算是寨子裏最老的人了。和我一起長大的那些人,都已經老死了。我覺得,很快就會輪到我了。”

胡逸微問:“那你……活了多久了?”

長婆婆搖搖頭:“我小時候,在林子裏種過一棵樹。很久沒去看過,不知道現如今長成什麽樣子了。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小時候,寨子裏,還是有很多人的。

可是,經年累月下來,人就不那麽多了。

“寨子就這麽大,到了後來,每個人都多少沾點親戚,越來越多的畸形兒出生。”

“與其這樣,還不如不生。反正我們的壽命都很長。有很多的時間可以用來想辦法。”

胡逸微站得累了,舔著臉又坐回床:“你們沒想過離開這裏嗎?”

長婆婆看著胡逸微上床,沒再趕她下床,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腦袋,說:“我們這個樣子,出去幹什麽呢?誰會接受我們?還不如就在寨子裏,安安穩穩過日子。”

說的也有道理。

小小一方天地,被瘴氣圍擋,外人進不來,裏麵的人不出去。

就這樣每天看著一樣的太陽醒來,伴隨著一樣的月亮入眠,長長久久的重複著同一天,看不到盡頭。

隻不過,日子長了,或多或少,總會遇到些意外的。

長婆婆回憶了一會,搖搖頭,說:“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有個女人誤闖了進來,吸了瘴氣,差點死了。”

“我們收留了她。那個時候,真的隻是單純的想救她的命。”

隻不過,後麵事情的發展逐漸失去控製。

有人提議:把她留下來吧,留下來,給我們生孩子。

那是個挺好看的女人。

有的男人舔了舔嘴唇,身體忽然燥熱幹渴,試探性的想要尋求支持:“能成嗎?”

“能……成吧……她的命,不都是我們救的嗎?”

“唉。”長婆婆歎了口氣:“有時候我想,那女人,還不如直接死在瘴氣算了。”

胡逸微大概猜到了下麵的事情:“她……”

“她被關到一間屋子裏,不斷有饑渴的男人進去,又一臉懨足的出來。到了後來,已經沒有人在乎她能不能生出孩子來了。”

人性中的惡,有時候實在很難窺探到底線。

很小的年紀,你踩死過一隻蟲子。長大以後,你會覺得殺個人而已,也沒什麽的。

人永遠在原諒自己,為自己做過的惡找借口。然後一步步將自己推進罪惡的深淵。

胡逸微聽的頭皮發麻,抱了抱自己胳膊:“那她,生下孩子了嗎?”

長婆婆答得隱晦:“寨裏的男人很多,有人讓她懷孕,有人又害她流產。”

“最後一次,她終於順利生下一個孩子。可惜那時候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毀了,所以生下孩子沒多久,她就死了。”

“那個孩子……”

不等胡逸微問完,長婆婆突然打斷她,說:“你走吧,去找你的朋友,盡快離開這裏。”

“可是外麵有瘴氣。”

“你去找一種植物,叫魚影草,它生長在水邊,葉片像魚鱗,果實像魚卵。把它的葉片碾碎,護住口鼻,就可以走出瘴氣。但是千萬記得,魚影草的果實不能吃。”

電光火石,胡逸微腦子裏閃出無數念頭。

流溪鎮,山洪,水邊的魚影草。

世界之大,廣袤天地,萬事萬物,皆有聯係。

從長婆婆家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記得褚鈺應該是進了林子裏,寨子裏的女人那麽喜歡他……

胡逸微打了個激靈。甩了甩頭,把腦海中引人不適的內容驅散。

得盡快找到褚鈺才行。

“這林子也太大了,我上哪兒找人去啊。”

置身於樹林之中,胡逸微才發現尋找褚鈺的任務比她想象中艱巨。

身邊全是高高的荒草,有些草葉帶鋸齒形狀,一不注意,就會劃傷**在外的皮膚。

這麽找也不是辦法,胡逸微先喚出淺瞳四下查看一番,確認沒有髒東西。

又試圖呼喚小動物幫她探路。

沒多久,一隻野山雞探頭探腦的出現在她前麵。羽色暗淡,呈棕黃色,短短的尾羽一翹一翹的。

胡逸微衝它打招呼:“你好啊,你見過一個長得很好看身材很好的小哥哥嗎?”

山雞腦袋點了點。

胡逸微來了精神:“那你能帶我找到他嗎?”

山雞左搖右晃走過來,像是在她身上找到某種氣息,歪著腦袋看了看她,然後轉過身,向前走。

這是在帶路了,胡逸微趕緊跟上。

心裏還忍不住想,早知道山雞能幫我這麽大的忙,先前就不吃那麽多雞蛋了。

正想著,一腳踩進個什麽東西,還沒等反應過來,那東西“啪”一聲,迅速合上。

鋒利的齒刃入肉,深度幾乎見骨。

胡逸微小腿傳來一陣鑽心疼痛,忍不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它娘的,這是,來自野山雞的報複。

山雞見胡逸微中招,十分得意,扭著屁股,幾步跑沒影兒了。

捕獸夾夾的很緊,胡逸微胳膊腿都單薄,根本掰不開。

眼下的情形,真是不能再糟糕了。這捕獸夾肯定是寨民放置的,或早或晚,一定會有人來查看。

到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們很快會發現胡逸微其實是女孩子,然後……

想到這裏,胡逸微開始瘋狂用力去掰夾住小腿的捕獸夾。眼淚無聲的留下來,滴在手上,滴在捕獸夾上,手心出了很多汗,混合著眼淚,一直在打滑。

“褚鈺,你在哪啊?”胡逸微此刻心中絕望,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思念褚鈺。

“你是不是在找一個長得很好看身材很好的小哥哥。”有個聲音問她。

抬頭看去,那是個人首蛇身的怪物,禿頭上不知道被誰打了好幾個包,臉上也是鼻青臉腫的。

胡逸微認得,這東西叫做人蛇。酷愛吃人,但行動速度遲緩,攻擊力不強,沒什麽威脅。

於是放下心來,問道:“你見過他?”

人蛇吐出蛇信,緩慢的朝胡逸微爬過來:“他被我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