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氣走仵作

“還沒出來?”

“還沒,進去都差不多兩個時辰了。”

“也不知在裏麵鼓搗什麽,能鼓搗這麽久?大小姐的手都止了血了。”

“什麽大小姐?裏麵那位才是大小姐。”

“她?她倒想得美。”

突然,門開了。

站在門口嚼舌頭的兩個丫鬟嚇了一跳,身子不自覺地挺了挺,回過神來的她們覺得有點失態,當即暗地裏咬了咬牙,迎向溫鳳嵐的目光。

心裏仿佛在說,咱說你壞話便說你壞話,怎麽地?

溫鳳嵐看了兩人一眼,將門關上,說道:“我出去之後,不能讓任何人進去打擾小少爺,包括你們。”

兩個丫鬟看了看她,異口同聲道了聲,“是。”臉上卻泛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溫鳳嵐來到靈堂,堂上已經多了三具棺材,母親和弟弟都入了斂。她看到一位仵作正給丁氏縫合腹部的傷口,那仵作四十來歲模樣,留著山羊胡子,常年浸**的工作環境讓他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此刻一邊縫一邊感歎:“這切口太漂亮了,一點多餘的地方都沒有。這至少得有三十年的功力吧。”

他嘖嘖稱奇。

一旁的管家忍不住對他說道:“老範,有這麽厲害嗎?不就給死人開個肚子?又不是活人。”

範仵作聽到這話,頓時沒了好臉色,將手上的針線往管家臉上一懟。

管家被他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這是……”

“按你的意思,給死人開刀縫合是很容易的事情,既然如此,何必老遠從衙門叫我來,你來就行唄。”

他最討厭別人不尊重自己的工作,是以聽到管家的冷言冷語,一刻都不想忍,直接懟了回去。

管家當即賠笑道:“我就開開玩笑,還是你來,你來。”

範仵作“哼”了一聲,重新幹起活。

誰知他剛幹到一半,耳旁一個清冷的聲音悠悠傳來:“你這樣縫傷口可能會崩開。”

今天哪來這麽多人質疑他的專業,他當即火冒三丈,抬頭怒目向那聲音看去。

“老子幹了二十多年,一直是這樣縫合皮膚的,你是誰?說崩開就崩開?”

話音剛落,隻聽一聲絲線斷裂的聲音傳來。

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實他也知道,人剛死,皮膚肌肉張力變大,一般的縫線很容易崩開。

所以都會縫多幾針。

奈何他今天工作還沒做完,就被人懟了兩次,脾氣自然上來。

恰好這時線崩了。

外人看來,隻會道他技術不行。

管家在他耳旁說道:“這位就是你口中說的至少有三十年功力的人。”

範仵作憤怒地扭過頭去,這麽尷尬的時候還開什麽玩笑,他怒道:“我不瞎,這小姐看起來年紀很大嗎?”

管家撇了撇嘴,“年紀自然不大,今年好像才十六。”

“那便是了,一個十六歲的丫頭怎麽可能會有三十年的功力?”

範仵作捂著胸口罵完,隨即臉色一變,“開什麽玩笑?”

他突然站了起來,向溫鳳嵐求證道:“這刀口當真是你開的?”

“是。”

溫鳳嵐平靜地回道。

“這這這……不可能,就算是我師父,也不可能把刀口開得這麽漂亮,你是怎麽做到的?”

怎麽做到?

別人喝咖啡的時間,她用來訓練。

科學的知識,加上刻意練習,就這麽做到了唄。

範仵作見她不說話,將手上的工具遞了過去,有沒有本事,一試便知。

溫從碧止住了血,傷口處沒那麽痛了。聽說丁氏肚子裏的孩子被取了出來,嚷著要過來看看。

她剛一邁進門檻,便看見範仵作向溫鳳嵐遞刀子,以為是溫鳳嵐得罪了對方,隨即笑道:“大姐好大的脾氣,氣得人家仵作連吃飯的家夥都不要了。我說你怎麽去到哪得罪到哪?四姨娘的肚子還沒合上,你想讓她這麽下葬?安的什麽心?”

管家走到她跟前想要說話。

她根本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我可是聽說了,衙門的仵作一般都不私下接活,想必是溫管家花了好大的價錢才請來的吧。”轉而又對範仵作說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既然你拿了錢,就得把活幹完。就算我這個大姐說話不好聽,你也沒有做到一半就撒手不管的道理。”

聽到這話,管家和範仵作的臉都黑了。

範仵作直接撂挑子,他來這裏,純粹是出於私心幫助溫管家這個朋友,分文未取。

如今被人這般羞辱,如何能忍?

他當即拾起工具箱子,對溫管家耳語幾句,走了。

溫管家攔也攔不住。

老夫人、溫庭仁、冷氏回到靈堂,見丁氏的肚皮還沒縫好,臉色均為之一沉。溫庭仁對管家道:“不是說請衙門的仵作來嗎?人呢?”

溫管家低頭道:“人剛剛走了。”

“走了?”溫庭仁怒目道,“活還沒幹完,怎麽就走了?你請的是什麽人?”

溫管家有苦難言。

溫從碧見此,輕哼一聲,兩手輕輕交叉在胸前,不忘將剛包紮好的傷勢展露在眾人麵前。見父親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止血布條,眉宇間現出一絲擔心之色,內心一悅,隨即說道:“那就要問大姐了,為什麽要把仵作氣走?”

溫庭仁聽到這話,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溫鳳嵐,“你為何要把人氣走?”

“我沒有。”

“你還說沒有?若是沒有,從碧為什麽會這樣說?”

“那我哪知道。”

“你是說她冤枉你?”

溫庭仁吸了口氣,讓自己語氣平靜下來,“是,從碧手上被你劃了一刀,可盡管這樣,為父也不相信她會無端端冤枉你。她不是那樣的人,她知道你當時著急孩子的情況,一下沒了輕重才會傷到她。她斷然不會為了這事說謊。”

說到傷口,冷氏眼眶濕了,忍不住擦了擦眼淚,“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她說完,發現沒有人接話,尷尬了片刻,很快順著自己的話茬接下去,“柳大夫在給二姑娘處理傷口的時候,問二姑娘是不是跟對方有什麽深仇大恨,不然怎麽割得這麽深。可見大姑娘下手真是沒輕沒重,即便心裏著急孩子,也不該將二姑娘手腕上的筋脈都割斷了呀。誒!罷了!都是一家人,這點事不會放在心上的。”

溫庭仁聞言,眸子裏似要迸出怒火,“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說夠了沒有?”

自從踏入這個家的門檻,就沒有人給溫鳳嵐一個好臉色。

她越過眾人懷疑的目光,繡手一指,“問管家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