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龍王爺的定情信物
我老家有個傳說,村裏的龍王廟內供奉著一條惡貫滿盈的妖龍。
每年二月,全村的人都要去廟裏給龍王爺上香送貢。
可今年的龍抬頭,龍王爺不要貢品了。
要娶活人親!
聽說,走陰仙算出的龍王祭女,正是我的雙胎姐姐。
而我卻在最近半個月,頻頻於半夜十二點聽見有人敲門。
每回打開門一看,門檻前都隻有一籃子金元寶與黃紙錢。
紙錢上還蓋著一張白色的喜字……
我叫白鱗宸,生於民間小鬼節三月初三。
往年三月三都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了,唯獨我出生那年,三月還是白雪紛飛。
我是被三月三晚上的炮仗聲嚇出娘胎的。
那年,奶奶按照本地的規矩在小鬼節傍晚點了一串炮仗,丟到門口炸小鬼。
恰好我媽從屋後雞圈喂雞回來,炮仗冷不防地丟在了我媽腳下,劈裏啪啦炸起來,把我媽嚇摔了一跤。
也是因為這一摔,我媽直接被送進了手術室。
一個小時後,我媽順利生了個女兒。
可正當眾人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時,醫生卻又告訴我奶奶,我媽的肚子裏還有一個。
先出生的姐姐肉嘟嘟,十分乖巧惹人疼愛,也沒讓我媽受多少罪。
但後出生的我,卻是讓我媽在手術台上哭著嗷了整整四個小時。
無論醫生怎麽給我媽打針催生,我就是下不來。
那時幫我媽接生的衛生院女醫生都覺得是難產,差點就要拉開手術室的大門,去詢問我奶奶保大保小了。
但令她們意外的是,外麵白雪紛飛的天空竟突然響起了一道炸雷。
雷聲一下,我媽肚子裏的我就忽然自己掉出來了!
詭異的事還不止這一樁,我剛落地啼哭,我媽的手術台下就鑽出了密密麻麻幾十條大黑蛇。
黑蛇吐著蛇信子,瞪大一雙炯炯有神的蛇眼,一窩蜂地蠕動著往抱著我的醫師圍了去。
接生的女醫師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嚇得當即兩眼一翻,抱著我就一頭摔在了地上。
等手術室裏眾人的尖叫聲把外麵的奶奶招進來以後,奶奶看見的,正是我躺在地上被一堆黑蛇埋住的一幕……
那時,雖然我並沒有被蛇咬傷,一條小命算是勉強保住了。
可我被蛇埋的場麵,還是成了奶奶和我媽一輩子的陰影……
當夜,奶奶用驢車拉著我媽、以及我和雙胞胎姐姐出院回家。
剛出衛生院大門,天上就下起了紅色的雪。
次日一早,整個柳蔭村,紅雪化水,血流成河。
村頭還發生了靈異事件,有兩戶人家半夜十二點,把自家養了多年的看門狗給打死吃了。
生吃的。
村長趕過去的時候,那兩家人的狀態一模一樣。
都是被嚇得丟了魂,雙目茫然,滿臉是血,精神瘋癲,嘴裏都不停地嚷嚷著:
“村裏出討債鬼了,要殺光整個村子的人!”
村長聽見這話,立馬去找了本地的地裏仙。
兩人一路走一路排查,終於還是查到了我家,查到了我。
地裏仙算了我的生辰八字,立馬駭然失色,指著我說:
“百鬼盡,留一魂。蛇壓床,六畜亡。下紅雪,吃血人。
此女命中帶煞,是惡煞厲鬼投胎轉世,留在你家,不出七天你家就要死人見血!
長大後,更是會給整個村子帶來災難!
必須得在五天回魂日之內,把她弄死,這樣才能讓大家都逃過一劫!”
原本就不想要我的奶奶聽了這話更害怕了。
她告訴我媽,我這個禍害留在家裏,要麽她們不得好死,要麽我不得好死。
最終,她們選擇了後者。
當天晚上,我親爹一鐵鍬拍在了我的腦袋上,小小的我頓時頭破血流,暈了過去。
我親爹以為我死了,就把我從山頭丟了下去。
隻可惜,我命不該絕。
那晚我被上廟裏燒紙的養母撿到了。
我養母是桃花鎮上最漂亮的女人,方圓百裏無數青年才俊的夢中情人,可她卻有個毛病。
她生不了孩子。
我養父是桃花鎮上的紮彩匠。
憑借著一門祖傳的手藝在桃花鎮混的風生水起。
他是個癡情人,即便知道我養母生不了孩子,也堅決不離婚,醜拒外麵一切爛桃花。
我爸說,他們那時候想過收養一個孩子,而且連人家都找好了,就等孩子生下來滿月好接回來了。
但我媽卻早半個月撿到了我,並且一眼就認定了我該是她們家孩子。
我媽把我抱回家時,我整顆腦袋都血淋淋的。
是她和爸爸花錢給我求醫治病,日夜不眠地守在我身邊照顧我,這才把我一條小命從死神手裏搶回來。
我剛滿月那會子,我媽總擔心我長大會不會腦子不好,畢竟我才剛出生,腦部就受了重創。
所幸隨著我一歲一歲長大,他們並沒有發現我的智商與精神有問題。
看見我會哭會笑,會滿地跑叫媽媽爸爸了,他們懸著的心,才終於放回了肚子裏。
隻是好景不長,我四歲那年也不知是怎麽就被人發現身份了。
我的親生母親找到了我養父家,關起門,和我爸媽說了大半天的話。
後來是不歡而散的。
我還依稀記得,我親媽濃妝豔抹地氣憤打開堂屋門,瞪大眼珠子惡狠狠地指著我喊:
“白木堂,你個賺死人錢的,你家遲早會被這個禍害給害的家破人亡!”
那時我年幼,還不明白她的話是什麽意思,隻是隱約感覺到了一種恐懼感。
要被拋棄的恐懼感……
我哭著撲進了媽媽的懷裏,問她是不是要扔了我。
而媽媽卻眼神堅定的揉著我腦袋,認真地和我說:“宸宸乖,媽媽不會不要你,誰都別想從媽媽身邊,把你搶走。”
兩個月後,我媽上山燒紙,被石頭砸死了。
他們說,死相極慘,整個下半身都被砸沒了。
我爸聞訊趕過去時,我媽還有一口氣,爸說,我媽撐著那口氣不肯走,就是為了囑咐他:
宸宸不是災星,一定要照顧好他們共同的女兒。
我爸含淚點頭答應了,備了口最好的楠木棺,親手給我媽紮了一對金童玉女,一對接引仙女,八隻大紙燈籠。
我媽死後,我是討債鬼的消息也不脛而走,成了鎮上鄰居們茶餘飯後口中的談資。
後來這些年,我爸沒少被人戳脊梁骨。
禍不單行,我六歲那年,親媽趁著我爸去給辦喪的家裏送紙馬紙人,偷偷溜進我家的紮彩鋪,把正在裏屋寫作業的我給帶走了。
她抱著嚎啕大哭的我,興奮地把我賣給了一個刀疤臉。
收了人家兩萬塊錢,讓我做了刀疤臉那癆病鬼兒子的童養媳。
當晚拜堂,我死不屈服,為了不嫁給那個白臉紅眼的活鬼孩子,我一頭栽進了炭火盆子裏。
等刀疤臉老婆怒氣衝衝的把我從火盆裏拽出來時,我的大半張臉都被燒焦皮了。
而更可怕的是,我的右邊臉,被火燒破皮的傷處,竟然長出了一瓣瓣蛇鱗——
刀疤臉見到我的模樣,害怕是觸怒了哪方神仙,就連夜騎著自行車把我丟到了離他家五裏地遠的亂墳崗裏。
我爸找到我,已經是兩天後了,彼時我已經餓暈在了亂墳崗南頭的小村子路口。
是附近的村民發現了我,幫忙聯係鎮上民警,這才讓我又順利回到了爸爸的身邊。
我逃過了一劫,但臉上也留下了一個永遠治不好的蛇皮傷疤。
並且從那以後,我總是夢見一條全身長滿堅硬鱗甲的大黑蛇盤在我身上。
每次受傷,它都會伸出猩紅的蛇信子,溫柔為我舔舐傷口。
等次日我再醒過來,傷口就會奇跡般地完全愈合。
直到我十六歲。
那年七月半正午,夢裏的大黑蛇突然變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