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姐貪財好色

朝廷的事情沈連翹不懂,不過她知道,晉王這人很複雜。

最開始認出孔佑時,他跑來這裏噓寒問暖,表現得情真意切。

金樓開張他送匾恭賀,賞花宴上他溫文爾雅,可是一轉眼,他就派人刺殺自己了。

刺殺一次還不解恨,又把她捉到京兆府裏去,結結實實打了一頓。

沈連翹想到此處,就覺得後背疼得厲害。

如果不是東家,她可能早就死在劉禮手裏了。

可惜劉禮是東家的堂弟,為了東家的麵子,自己也不能跑去罵他一頓。

隻能尋個機會以牙還牙了。

想了想,沈連翹決定繼續躺著。

隻是院落裏很快有了動靜。

嚴管家在外麵詢問道:“沈掌櫃醒了嗎?”

“還在睡著。”沈連翹揚聲道。

嚴管家笑起來:“如果能動,出來接一下禮單吧。”

什麽禮單?

沈連翹翻身下床,動作比昨日靈活多了。

外麵一排麵生的奴婢,個個擎著托盤跪地。

那盤子裏的東西用紅綢蓋著,雖然看不出是什麽,卻覺得金貴。

嚴管家遞過來一張禮單。

沈連翹大致看看,裏麵寫著各種寶貝,還有幾個字她不認識。

“請沈掌櫃核對一下,”嚴管家道,“這是晉王府送來的禮物。”

晉王府……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東西一共有九件,除了一尺高的長白山人參、太醫院親製的補血藥丸,其他的東西,都是布料飾物。

整匹雲錦布料、十二生肖銅鏡、鎏金鏤空香囊、嵌寶珠蝴蝶簪、紅寶石耳墜等,個個精巧雅致,美而不俗。

沈連翹掀掉紅布一個個看過去,看得兩眼冒金光。

她指了指盤子,又指了指自己,問嚴管家道:“給我的?為什麽?”

“說是賠罪。”嚴管家道,“晉王殿下說,為了宜陽縣和京兆府的事。”

一次是刺殺,一次是毆打。

沈連翹站在院子裏,有些猶豫。

怎麽辦?

收了這些,是不是就不能伺機報仇了?

她還想著哪天月黑風高,偷偷捉住劉禮,把他打個半死呢。

夏末的炙熱已經退去,因為昨日下過雨,初秋的氣息突然近了,讓平日避暑的人願意走到廊下站著。

知了雖然還在樹上鳴叫,但那聲音已經不太聒噪。

斷斷續續的,有些倦意。

昨日被風雨打落的葉子落在草叢裏,年輕男人修長的手指捏住葉柄,拿起來看了看。

晉王劉禮緊跟孔佑的步子走過來,眼中含著笑。

“兄長,你說楊秋皓為何這麽老實呢?”

昨日京兆府第一次審訊楊秋皓,他沒有為自己開脫。

這件事出乎劉禮預料,畢竟誰願意放棄潑天富貴淪為階下囚,誰願意子孫被殃及夷滅九族呢?

可他認了,認了刺殺先太子的事。

孔佑看著手中的樹葉,搖了搖頭。

其實他知道為什麽。

因為那些證據足夠多,因為他托丞相送去的信,還因為皇帝放棄了這個人。

主謀之人是當今陛下。

楊秋皓即便認了,也是為陛下認。

他在等陛下除去孔佑。

他們不過是需要時間罷了。

“兄長不願意說,”劉禮又道,“那總該告訴我,昨日為何不讓本王見到她呢?”

昨日的雨幕中,他站在小河的另一邊,明明看到孔佑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可孔佑帶著沈連翹離開了,沒有給他相認的機會。

孔佑轉頭看向劉禮,突然笑了。

“兄長笑什麽?兄長是故意的?”劉禮的手下意識握住腰間玉牌,揉搓著上麵的紋路。

孔佑眼中並無歉意,聲音中含著幾分挑釁:“你竟真是那什麽……啞巴哥哥?你以前不愛說話嗎?”

他記得劉禮小時候很頑皮。

打架鬧事逃學,哪一樣都有他。上課時嘰嘰喳喳打斷夫子的話,也是他。

劉禮的眼神一瞬間有些黯淡,他躲閃著孔佑目光中的探尋,搖頭道:“本王說過,驛站大火那件事後,我病了很久。認識沈姑娘,是在我十六歲時。那之後,病才好。”

孔佑沒有說話。

昨日見到河對岸的劉禮時,他還有些不敢相信。他隻是下意識要帶沈連翹離開,似乎讓她留下,會發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沒想到竟然是劉禮,沒想到他同沈連翹,還有過年少相知的時候。

“相認不必非要在橋洞底下,”孔佑勉強笑道,“今日你既然來了,去跟她說吧。”

“本王送了禮物給她,”劉禮道,“等她收下禮物,才去見。”

他的眼中有星星點點的愉悅和緊張,甚至搓弄著手指,有些不安。

“送的什麽?她會收嗎?”

“會,”劉禮很篤定道,“本王打聽過了,沈連翹喜歡金銀財寶,錯不了。”

金銀財寶……

一絲訝異的神色浮現在孔佑臉上。

這麽大的秘密,竟被人知道了。

他突然覺得沮喪,心道這禮物她一定會收了。

就算對方打過她一頓,她也一定會收。

那他們今日就會相認,她會樂嗬嗬摟住劉禮的脖子嗎?

好在管家嚴君仆很快回來,打斷了孔佑的揣測。

他是空著手回來的,恭恭敬敬在台階下施禮。

“稟告晉王殿下,”嚴君仆道,“沈掌櫃收下了禮物。”

“太好了!”劉禮快步躍下台階道,“也就是說她肯原諒本王了。”

嚴管家有些訕訕地笑,旋即搖頭。

“沈掌櫃說……”他竭力想好措辭,避免惹怒眼前的男人,“她說那些權當是被打傷後醫病的診金。她還惱著殿下,以後勢必要……報複。”

其實沈連翹說的是尋仇,嚴管家想辦法修飾得好聽些。

劉禮的笑容僵住,整個人木然轉身,看向孔佑。

“診金?”他神情尷尬。

哪個大夫的診金要花成百上千兩?

孔佑強忍著笑意,撇嘴蹙眉道:“可不是?診金很貴,我說從她的月銀裏扣。”

他咳嗽了一聲,佯裝氣惱道:“這姑娘也太不懂事了,雖然是晉王殿下打傷了她,但也沒有讓你付診金的道理吧?區區幾百兩,扣月銀就是了。”

精心挑選的禮物變成了給她看病的診金,劉禮的臉一陣發紅。

“那個……”他竟結巴了起來,“就算是……診金吧。你不要扣她的錢,她最愛錢了。”

劉禮還記得許多年前,沈連翹提著袍子換來的一串錢,有多開心。

不過,要報複是怎麽回事?

自己都道歉了,她還要報複嗎?

這個女人又貪心又小肚雞腸。

似乎現在不是相認的好時機啊。

孔佑也是第一次發現,沈連翹比他知道的還要貪財。

幸好隻是貪財,並不好色。

劉禮走後,孔佑去沈連翹院子裏看了看。

她正坐在屏風前,一樣樣研究劉禮送來的禮物。

邊研究,邊估值,邊記在賬本上。

“嫁妝又添了幾樣?”孔佑笑著邁步進來。

“東家,”沈連翹喜滋滋道,“你說我父母親有沒有留下銀子?等良家的人到了,我得要回來。”

看來光這些嫁妝還不夠。

是準備十裏紅妝,打發自己出門了。

“咳咳,”孔佑假咳一聲問道,“你想要什麽樣的郎君?我這些日子常同朝廷官員見麵,幫你參詳幾個。”

“不要朝廷官員,”沈連翹的臉雖然有些紅,但還是坦誠道,“那些當官的每日提心吊膽為皇帝做事,一個個苦大仇深都不好看。奴家喜歡長得好看的。”

果然,她又貪財又好色。

孔佑轉頭看了一眼妝奩,那裏有一麵銅鏡。

“好,”他點頭道,“給你找個好看的。”

江流在門口守衛,聽到這句話來了興致。

“晉王殿下就挺好看的。”

孔佑眉頭微蹙,下意識看了一眼江流的屁股。

晉王劉禮回到家時,已經覺得沒有那麽氣悶。

她還生氣,自己慢慢求和就好。

昨日夜裏他已經想通了,隻要確定楚楚的主人是她,一切就都好說。

天長日久,他有的是時間。

看兄長如今的樣子,似乎跟沈連翹也並無男女之情。

想到此處,劉禮便去找楚楚。

得把楚楚養好了,將功贖罪。

但他尋了一圈,沒見到楚楚的影子。

“楚楚呢?”劉禮有些慌。

“成大小姐來了,”奴婢跪地道,“奴婢們沒有攔住。”

成大小姐,丞相成堅的嫡親長女。

“在哪兒?”

“往花房那邊去了。”奴婢的頭磕在地上,雙腿忍不住顫抖。

劉禮抬腳往花房去,一路上奴婢仆役驚恐避開,看著他一腳踹開花房的門。

眼前的景象讓劉禮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