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隻是想要活著而已
寧微塵從他身上抽取了一絲紫氣，分別打入這些人的眉心。
如果隻是這樣，應該不足以害死她們才對。
寧微塵又問：“那你們是怎麽死的？”
女鬼仿佛被問到了痛處，再也不肯開口了，隻是嗚咽地哭了起來。
寧微塵見她們不肯說，便也沒強求，隻將淨化陣法送到她們腳下。
在淨化的過程中，這些人的生平也逐漸如走馬燈般顯露了出來。
寧微塵抬頭看向這些東西。
果然，這些小姑娘，大多來自貧困家庭，從小接受不公平的待遇。
重男輕女的父母隻會期待她們考上大學，找到好工作，再無條件地、掏心掏肺地反哺家庭，救濟家裏的弟弟。
她們畢業後還要遭受看房時有可能存在的危險。
她看到了方才答話的女鬼生前一個人去看房子，被房東鎖在房間裏玷汙了，房東也因此將她的房租砍了一半。
進入職場後她又被身邊人PUA，她吃不起公司食堂的午餐，穿衣服也跟公司的人格格不入。
哪怕是對同事們而言非常平價的小ck包包、AJ鞋子、寶格麗香水、廉價的DW手表，對她而言都是天方夜譚的“奢侈品”。
她咬牙堅持下來了，努力寫方案，努力加班、自己百度學怎麽用打印機，怎麽用咖啡機。
盡管是這樣，也依然被公司同事冷暴力，因為不合群被領導認為“不團結同事”。
在她絕望又崩潰的時候，母親還打電話來催錢。
弟弟要開學了，學費和新書包、新鞋子沒有買。
問她要錢。
女孩拒絕了，哭著說自己沒有錢，吃飯都吃不起了。
母親變了嘴臉，電話裏傳來刻薄的怒罵。
“白眼狼！問你要點兒錢你還哭窮上了！”
“人家外麵大公司上班一個月一萬多的工資，你少騙我了！”
“就顧著自己，不顧家裏辛苦十幾年供你讀書吃穿，把你送進大城市！”
“你這個黑心肝的，自己讀書出來了，有本事了，你弟弟的學費你就不想擔了？”
“我怎麽會生出你這種女兒！要不是為了你，你弟弟怎麽會沒錢讀書？你不講良心也要講本心啊！”
“你自己在外麵大花大用，當城裏人吃好穿好住好，大熱天吹冷空調，家裏人都在鄉下吃苦呢！你不要搞錯了，在城市裏待了幾個月真以為自己是城裏人了！”
女孩擦掉眼淚，痛苦道：“我現在實習期，真的沒有錢，等我轉正吧，轉正了我想辦法給家裏打點兒錢。”
三個月後，她被辭退了。
一起被辭退的，還有其他部門的六個實習生。
七個女孩在人事部辦公室被辭退時，慘白的嘴唇幾乎要被咬出血珠子。
她們隻能無助地，一遍遍呢喃：“可是麵試的時候不是這樣說的啊。”
“為什麽要辭退我們？這個錯不是我犯的啊？”
“你們給我文件的時候，沒有說要我昨天之前做好啊，為什麽要因為這個辭退我？”
“沒有說實習期有考核啊，你們為什麽之前沒有說呢……”
小姑娘們涉世不深，被“辭退”兩個字打擊得頭暈目眩，幾乎站不住腳。
她們失魂落魄地抱著自己的東西走出公司大廈後，又突然被總裁的秘書攔住。
看到這兒，寧微塵微微蹙眉，明顯感覺到這些女鬼的排斥。
她連忙打出一道鎮壓符，將她們壓住。
他們說：“雖然你們被總公司辭退了，但是考慮到你們還是新人，齊總決定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讓你們去子公司上班，這一次是總裁直招，沒有實習期，直接是正式工。你們感興趣的話，明天下午4點來這個地址。”
於是第二天，走投無路的女孩子們來到了秘書說的地方。
她們被帶進包廂裏，進來了一群穿著西裝、頂著啤酒肚、年紀足夠當他們爸爸的人。
禽獸們追著女孩子們滿包廂攆。
七個女孩子都沒能活過當晚，被活活玩死。
這家包廂顯然處理這種事情遊刃有餘，女孩們的屍體消失不見。
之後的一個月，齊家公司又順利拿下了幾個大單，業績持續攀高。
寧微塵心情複雜地將抽取霍沉晏的紫氣，將這些人的靈魂淨化。
女鬼們恢複到幹淨的靈體狀態。
她們顯然也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事，各個低下頭，沉默下來。
為首的女鬼突然道：“大師，你知道我們是枉死的了，我還有機會活嗎？”
寧微塵有些訝然地看著她：“你……還想活下去嗎？”
女鬼鼻頭一酸，過往的種種曆曆在目。
這樣肮髒又絕望的人生，誰會想繼續下去呢？
可她緩慢地點了點頭，眼眶含淚：“想啊……”
寧微塵有些不解。
女鬼心酸又難過地流淚：“誰會不想活著呢？哪怕是這樣艱難又窒息的人生，我也想要好好活下去啊。”
寧微塵有些心疼，又有些不解：“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女鬼怔然地看著她。
寧微塵又問：“我想知道，為什麽經曆了這樣的人生後，你還會想要活下去呢？”
她自小修行，與世隔絕，師父總說她經曆太少，道心不穩。
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她理解不了這種行為。
女鬼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可能……是因為菜市場旁邊那家麻辣燙味道太好了吧，也可能是還沒嚐過便利店的藍莓蛋糕有些不甘心，又或者是想去嚐一嚐街頭煎餅果子加兩塊裏脊、兩根烤腸是什麽滋味……”
她說著說著，終於忍不住委屈地崩潰大哭起來：“我不知道，為什麽這樣肮髒又沒用的我，把自己的人生弄成這樣，竟然還會想要活著。大師，我想要活著，我想活著……”
寧微塵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心口有些酸酸漲漲的。
於修道之人眼裏而言，凡人不過彈指一揮間的百年壽數，他們可能會病死、摔死、餓死、撞死、凍死……
他們的生命這樣渺小又脆弱。
但即便是這樣脆弱的生命，即便是這些在凡人中處於弱勢的女孩子們在遭受了無數的苦楚後，也依然會堅韌地選擇活著。
這種堅韌的心性，是很多修道之人都無法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