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敗家子孫

雲七聽楚昭問起方老夫人,頓時來了精神,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小聲道:“方老夫人真沒死,她是得了怪病。”

“什麽怪病?”楚昭問,“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種病叫失樂症,是由身體外因慢慢轉化為心理疾病的一種病症。”雲七說,“我是從我家老祖宗留下來的半本醫學秘籍裏看到的,絕對不會有錯。”

“怎麽是半本,不是一本嗎?”楚昭皺眉道。

雲七吃了一驚,反問她:“你怎麽知道是一本?”

“我猜的。”楚昭說。

雲七像個猴似的往左右看了看,又湊近楚昭耳邊,極小聲道:“王妃還真猜對了,一開始確實是一本,後來,我家老祖宗仙逝多年後,雲家的兩房子孫鬧分裂,就把那本書一分為二給拆開了,這是我們家的秘密,誰都不知道,王妃您可別往外說哈。”

楚昭:“……”

好吧!

她可算知道這個家是怎麽敗的了。

這幫孫子可真行。

“你既知道是失樂症,為什麽沒有早點把人救活?”楚昭又問。

“我也說不好是怎麽回事。”雲七撓撓頭,苦著一張臉道,“我之前來過幾次,但他們不相信雲家的醫術,都沒讓我進門,昨天,大概是病急亂投醫,他們又答應讓我試試,我診斷出是失樂症後,就按照老祖宗教的方法給病人行針下藥,不知為何竟沒起效,回去後,我苦思冥想了一夜,今日過來還想再試一次,誰知剛一來老夫人就不行了。”

他頓了頓,歎氣道:“其實我覺得還有救的,可惜方大先生不聽我說,還罵我是庸醫,治死了他家夫人,若非要為夫人料理後事,定將我扭送官府下大獄。”

“這樣啊?”楚昭沉吟一刻,轉身對那兩個被北淵攔住的家丁說道,“去告訴你家老爺……”

說到這裏又打住,看看跟過來的慕容驍:“算了,情況緊急,咱們直接進去吧!”

“好。”慕容驍點頭,什麽也沒問,領著她闊步向裏麵走去。

“……”

兩個家丁麵麵相覷。

王妃什麽意思,把他們叫住,在這等了半天,就這呀?

“王妃,等等我,我給您帶路。”雲七手忙腳亂地從地上撿了幾樣東西揣在懷裏,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看門的門房都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幾個人已經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哎……”門房叫了一聲,想追又沒敢追,問那兩個尚在懵圈中的家丁,“王爺來了,應該不需要通傳的吧?”

“應該是吧!”兩個家丁不確定地說道,“人家畢竟是王爺。”

幾個人進了府,一路上看到好幾撥下人已經換上了孝衣,忙忙碌碌地往樹上,門廊上掛白幡和白燈籠。

越往裏走,哭聲越大,循著哭聲,很快就到了方老夫人的住處。

因靈堂尚未布置好,人還停在**,床前放著一隻大火盆,丫頭仆婦正哭哭啼啼往裏麵燒紙錢。

旁邊坐著一個年過花甲,須發皆白,神情呆滯的老先生,楚昭猜想,他應該就是方冠儒了。

方冠儒沉浸在失去夫人的哀傷之中,對進進出出的人渾然不覺,下人們各有各的事要忙,也不知道這突然冒出來的幾位是怎麽回事。

這時,有一個婢女認出了雲七,指著他喊道:“你這庸醫,怎麽又回來了?”

屋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往他們這邊看。

方冠儒也抬起頭,雙目失神地看過來。

“你……”他正要嗬斥雲七,待看到雲七身後的慕容驍和楚昭,當場愣住。

“方大先生。”慕容驍主動上前說道,“聽聞夫人不太好,本王特地帶王妃前來探望。”

王妃?

方冠儒和一眾仆從的視線全都移到楚昭身上,驚詫的表情如出一轍。

靖南王妃不是個醜八怪嗎?

眼前這位分明是個天仙。

是他們聽錯了,還是眼花了?

“方大先生。”楚昭也上前一步說道,“前些日子,我外出尋找醫治臉上毒素的藥草,昨日剛回雲州,沒能及時為尊夫人看診,實在抱歉。”

方冠儒一聽,立刻變了臉色,也不管她的話是真是假,指著門口:“我家夫人已去,二位請回吧,恕老朽哀傷過度,不便相送。”

此言一出,屋裏的下人們心裏都咯噔一下。

雖然老爺素來不把靖南王放在眼裏,但人家怎麽說也是雄霸一方的藩王,這樣當麵讓人下不來台,萬一惹惱他翻了臉,先斬後奏抄個家誰又奈他何?

好在慕容驍並沒有惱,甚至還很大度地笑了下:“大先生與夫人伉儷情深,本王能夠體諒,但我家王妃來都來了,不如讓她診個脈看看,萬一人還能救,豈不皆大歡喜?”

“人都咽氣了,還診什麽脈?”方冠儒沒好氣道,“當日老朽求到王爺門上,王爺愣是連門都沒讓老朽進,如今人不在了,王爺何苦還來落井下石?”

“大先生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楚昭沉下臉,語氣也嚴厲起來,“之前難道不是你拒絕了我的好意,說什麽夫人隻是偶感風寒,不勞我費心的嗎?

怎麽,你將我拒之門外我都不生氣,你自己吃了閉門羹卻又怨氣衝天,這便是你大先生的胸襟嗎?”

“你……”

方冠儒被她說得老臉通紅,又不能和女人逞口舌之快,隻能壓著火再下逐客令:“王妃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反正我家夫人已經不在了,王爺千金之軀,身份敏感,以後我們兩家還是各不打擾,老死不相往來為好。”

“你家夫人沒死,真的沒死。”雲七忍不住在旁邊喊了一嗓子。

方冠儒頓時大怒,對他也不像對慕容驍和楚昭那般忍氣吞聲:“來人,將這庸醫給我打出去。”

“是。”家丁應聲上前捉拿雲七。

雲七不願老實就範,仗著身體瘦小靈活,在屋裏閃轉騰挪,上竄下跳,把好好一個哭喪現場攪得雞飛狗跳。

方冠儒氣得心口疼,跺著腳讓人快點將他拿下,送去官府治他的罪。

就在這亂糟糟一片喧嘩之中,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細若遊絲的呻吟,幽幽的,長長的,痛苦中又夾雜著些許鬆快,仿佛被禁閉在黑暗之中幾百年的人終於窺見一線天光。

起初,隻有離得近的一個仆婦聽到,轉著頭四下尋找,待看到床前的情景,瞪大眼睛吃驚地拉了拉身邊的同伴。

同伴看到,也無比震驚,又拉了拉另外一人。

漸漸的,喧嘩聲越來越小,看向床前的人越來越多。

直到最後,連追趕捉拿雲七的家丁們都停了下來。

方冠儒也不再氣急敗壞地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同一個地方。

那個莫名其妙變好看的王妃,不知什麽時候就莫名其妙地坐在了老夫人床前,正將一根長長的銀針紮進老夫人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