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低估了她

楚昭回宮後並沒有受到什麽苛待,賀雲階和太後雖然對她已經極為警惕,目前也沒打算直接動她。

高林假扮的馮觀嵐在回宮後也去見了太後,以自己在外麵辦案為由搪塞過去,也沒有引起太後的懷疑。

之所以能如此順利過關,是因為他對太後和馮觀嵐都極為熟悉,知道該怎樣才能規避露餡的風險,並且早在幾年前,他就已經在暗中偷偷研究易容之術,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利用易容術助靖南王成事。

而賀雲階心裏裝了太多事,還急著找人鑒定聖旨的真偽,一時也顧不上他。

這天夜裏,幾個老臣被大小閣老召進藏書閣,對比著羲和帝的墨寶研究了大半夜之後,大家一致認定,這份聖旨確實是羲和帝親筆所寫,但這筆跡和絲絹看起來卻沒那麽久遠,倒像是刻意做舊的。

這樣一來,事情就顯得十分詭異了,大家想不通是怎麽回事,大半夜的被嚇出一身冷汗。

高祖已經過世兩百年,這聖旨寫出來的時間,撐死了也就一兩年,難道是高祖的鬼魂回來了?

高祖知道自己給靖南王府的保命聖旨被秘密銷毀,氣不過又重新給他們寫了一封?

天哪,這也太駭人了吧?

“肯定不是這樣。”賀平川斬釘截鐵道,“相比鬼魂之說,我更傾向於是有人模仿了高祖的筆跡,隻因技藝太過高超,才沒讓我們發現破綻。”

“閣老這樣說也不無道理。”其中一人附和道,“世間確實有這樣的高人,模仿前人書法可達到以假亂真的境界,或許靖南王恰好就認識這麽一個高人。”

“但以假亂真終歸不是真,隻要留心鑒別,還是能分辨出來的,絕不可能一點破綻都發現不了。”另有一人說道,“不管怎樣,老夫敢拿命擔保,這絕對是高祖的真跡。”

“那你怎麽解釋它的時間問題?”

“我解釋不了,但我就是敢拿命擔保,這聖旨絕對是高祖寫的。”

幾個人為此爭論不休,賀平川捏了捏眉心,問賀雲階:“這事你怎麽看?”

賀雲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想了想,另辟蹊徑道:“即便是高祖真跡,這人為做舊的行為,也同樣是偽造聖旨,隻要是偽造聖旨,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對呀,還是小閣老高明。”有人立即附和道,“反正高祖的筆跡也沒幾個人認得,但做舊的手法還是很好辨別的。”

“可是,靖南王難道不知道這個很好辨別嗎,為什麽他還敢將聖旨拿出來?”

“萬一他死不承認,要咱們拿原件備份來比對,咱們也是拿不出來的。”

“……”

現場重又陷入死寂,眾人都覺得這是個無解的難題。

賀平川看著外麵快要亮起的天色,眉頭都皺成了川字。

“諸位先請回吧,我與雲階再想想辦法。”

幾個官員相互對視,搖頭歎息,告退出去。

偌大的藏書閣裏,隻剩父子二人伴著幾盞燭火。

賀平川沉默許久才道:“西北那邊的消息幾日能到?”

“也就這一兩日了。”賀雲階拿著一把黃銅燭剪慢條斯理地修剪著燭芯,燭光暗了一息後變得更加明亮,照出他如玉般的神仙容顏。

賀平川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移動,撚須淡淡道:“聖旨的事先不要管了,還是等西北的消息到了,把靖南王調去前線打仗為好,戰場凶險,死在前線再正常不過。”

“好。”賀雲階全神貫注地剪燭芯,頭都沒抬一下,“父親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賀平川沒有立刻接話,盯著他若有所思道:“以前你說讓為父放心,為父是真的放心。”

賀雲階的手一抖,一隻燭芯被他齊根剪斷,光亮瞬間熄滅。

“父親的意思是現在對我不放心了?”他轉過頭,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那倒也不是。”賀平川道,“或許是為父之前低估了靖南王妃,沒想到她竟這麽難對付,你若覺得吃力,不如再添幾個幫手。”

“不用。”賀雲階立即拒絕,“我可以的,之前我也是低估了她,以後不會了。”

“那好。”賀平川點點頭,“你準備準備,西北的消息一到,立即舉薦靖南王出征西北平叛。”

“嗯。”賀雲階應了一聲,遲疑片刻又道,“雖然聖旨的事可以略過不提,但父親就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麽好奇怪的,就是有人模仿高祖筆跡。”賀平川道,“世上高人多得很,你不要為這個事鑽牛角尖。”

賀雲階沒再說話,眼前掠過靖南王妃當著他的麵宣讀聖旨的情景。

那一刻,當頭頂的太陽破雲而出,將萬丈金光傾瀉在那女人身上時,他真的看到了羲和帝的影子。

那一刻,當所有人都被那女人震懾,不自覺下跪高呼萬歲時,他也差點對著她跪了下去。

他雖然從小出入皇宮,但無論是對先皇,還是對楚軒,還是對太後,從來沒有發自肺腑地想要跪拜過,即便跪了,也是出於規矩,出於禮貌。

可是,那一刻,他真的差一點就沒忍住。

這種感覺給他帶來的震撼,不亞於突然看到早已被秘密銷毀的聖旨重現人間。

因為聖旨是死的,人是活的,那女人在宣讀聖旨時,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以及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便是羲和帝親臨,也不過如此了。

他甚至懷疑,那女人會不會就是羲和帝的轉世,所以才會寫出和羲和帝一模一樣的字體?

賀雲階被自己突然閃現的念頭嚇了一跳,回過神,忙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不可能。

如果人死了真的能轉世,羲和帝也已經轉了不知道多少世,怎麽可能還會有第一世的記憶?

他一定是魔症了,才會產生如此荒唐可笑的想法。

隻是一個比較刁鑽的女人而已,也沒有那麽難對付,隻要他別再先以前那樣輕敵就是了。

天亮後,賀雲階借著給太後請安為名又去了慈安宮,把聖旨的事向太後說明。

太後聽後也很詫異,但既然兄長說不要再提聖旨的事,她也隻得先將此事擱置一旁。

便是要提,也等靖南王被調離京城之後,再拿聖旨的事來對付靖南王妃。

這夫妻二人一個比一個難纏,必須把他們拆開才好下手。

說到靖南王,太後忽又想起一事:“高林已經好幾天沒往宮裏傳遞消息了,你昨天在靖南王府可曾見到他?”

“見到了,他托我向您問好,還要我給貴公公帶幾句話,我當時沒空,讓他回頭再說……”

賀雲階說到這裏,忽地停住,有個念頭從眼前一閃而過。

他當時對高林說回頭再說,可後麵一直到他帶兵包圍靖南王府,高林都沒有再出現。

按理說,那麽大的動靜,靖南王府的人都出來了,高林沒道理不知道。

可他為什麽都不出來看一眼?

賀雲階心頭一跳,忽然明白自己昨天那種奇怪的感覺來自哪裏了。

就是高林。

高林不見了,馮觀嵐卻莫名其妙地跑了出來。

所以……

他驀地站起身,來不及向太後告退便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