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讓她進京

“……”

烏雲霽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臉,也不知信沒信,許久才道,“沒有和你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打一仗,是我最大的遺憾。”

“我卻不遺憾。”楚昭說,“對我來說,隻要對手出現,無處不是戰場,鎮雲關是,王府的宴席是,馬車是,帳篷是,王宮是,我睡覺的房間也是,如果你隻把戰場當做戰場,輸給我也沒什麽稀奇。”

烏雲霽再一次陷入沉默,許久許久,臉上的倔強不甘漸漸散去,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展露出一個階下囚應有的狀態。

“阿玉葬在哪裏?”他突然轉換話題。

楚昭微怔,繼而告訴他:“在王城東邊的草原上,王爺給她選了一個向陽的山丘,有花有樹有河流,風水不錯。”

“好。”烏雲霽緩緩點頭,“把我也葬在那裏吧,作為一個不合格的對手,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他說完這話,嘴角忽然流出暗紅的血,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楚昭站在那裏沒動,像是驚詫,又像是早有預料。

“你沒有不合格,隻是你遇到了我。”她說。

“下輩子如果再遇到,我一定不會再輸給你。”烏雲霽慢慢合上雙眼,仿佛一頭疲憊的豹子,在風吹草低的原野安心地睡去。

楚昭仍然沒動,隔著柵欄靜靜站了很久。

“王妃,你沒事吧?”阿傲在旁邊小聲問。

楚昭回過神,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心中陰霾散去:“走吧,小阿傲,我們的征途才剛剛開始。”

小阿傲?

阿傲暗暗嘟起嘴。

他可不想做小阿傲,他想做大將軍。

做一個能為王妃衝鋒陷陣,開疆拓土的大將軍。

第二天,楚昭讓人將烏雲霽葬在了那個向陽的山丘,之後便同慕容驍一起迎著初升的晨曦率領大軍踏上了歸程。

隊伍經過長途跋涉終於抵達雲州邊境之時,靖南軍的捷報和烏蘇爾王的歸降書也抵達了幾千裏之外的京城,在黃昏時分送進了太後娘娘的慈安宮。

慈安宮裏,前不久才過完三十八歲生日的年輕太後,剛剛從第五次不明原因的昏迷中醒來,她的兄長與侄子正隔著一道紗簾詢問她的情況。

因為當朝的三個決策者都在這裏,所以捷報和歸降書也送到了這裏。

而此時,距離上次收到靖南王出兵烏蘇爾的消息,隻隔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這麽快就打下來了?”太後在簾後虛弱又驚詫地問道,“上麵都寫了什麽,雲階快念與哀家聽聽。”

“好。”

小閣老素白修長的手指挑開信封上鮮紅的鷹紋火漆封印,抽出裏麵的信紙,先垂目迅速瀏覽一遍,而後才將上麵的內容逐字逐句念了出來。

殿外晚霞如火,天光尚未暗淡,殿裏香霧嫋嫋,燭火尚未點燃,男子清洌悠遠的嗓音在氤氳夏日的黃昏如同浮冰碎雪一般沁人心脾。

殿中伺候的宮女聽得入了迷。

太後卻聽得心浮氣躁。

“烏蘇爾大小是個國家,靖南王居然隻用一個多月就降服了他們,這速度,便是當年的慕容青川也不可能吧?

哀家早說過讓兄長你小心提防,別叫他成了氣候,兄長總說他是黃口小兒,不足以懼,現在呢,現在呢?”

“你急什麽,不就打個烏蘇爾嗎?”閣老賀平川隔簾輕斥一聲,“你是太後,你這急脾氣什麽時候能改,靖南軍再厲害,左不過五萬兵馬,他還能反了天不成?”

太後被兄長斥責,到底不敢再急,但仍是不放心道:“五萬兵馬在藩王裏已經算是最多的,不可不防。”

“誰說不防了?”賀平川道,“雲州大小官員有多少是咱們的眼線,你難道不清楚嗎,但凡他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咱們都能了如指掌,他想憑那五萬人打來京城,你覺得可能嗎?”

太後啞了聲,按了按昏昏沉沉的額頭,轉而問自己的侄子:“雲階,你認為呢?”

賀雲階正垂著眼簾慢條斯理地按照原有的折痕將信報疊起,聞言抬起頭,緋色朝服將他冷玉般的容顏襯得美如謫仙。

“上次太後昏睡時,左都禦史方唯賢來探望,提了一嘴靖南王妃,說靖南王妃醫術精湛,尤其擅長各種怪病,如今,靖南王既然已經將王妃從烏蘇爾救回,太後何不下旨召她進京,讓她為您診一診病?”

“她?”

太後在簾後皺起眉頭,靖南王妃死了一回突然變成神醫並恢複了容顏的傳聞,早些時候就已經在京中傳開。

自從她被烏蘇爾王子擄走後,關於她的傳聞更是喧囂塵上,京城幾乎人人都在談論這位憑美貌引發了兩國戰爭的王妃。

可她總覺得,這些傳聞怪邪乎的,連帶著那個女人都邪乎得很。

“禦醫都診不出來的病,她能行嗎,哀家反正是不信的。”

“姑母怎麽糊塗了,診病隻是其一。”賀雲階將信報裝回信封中,遞給了自己的父親,起身道,“靖南王衝冠一怒為紅顏,咱們將王妃接進宮,他還敢輕舉妄動嗎?”

“咦?”太後總算來了點精神,在**坐直了身子,“這倒是個好辦法,可靖南王能放心讓她獨自進京嗎?”

賀雲階輕淺一笑:“不放心更好,讓他也來,雲州不就成了無主之城,他的老母親還在那裏呢!”

太後豁然開朗,終於露出一個笑模樣,頭也沒那麽昏沉了。

“兄長你看,你就是老了,腦筋轉不動了,以後哀家還是要靠雲階才行。”

“哼!”賀閣老握著信封,斜睨了他那神仙般的兒子一眼,嫌棄地給出四字評語,“詭計多端。”

殿裏天光漸漸昏暗,賀雲階低垂眉眼,不動聲色,在繚繞香霧中如一尊玉雕菩薩。

“明日我便以聖上的名義擬一道聖旨送去雲州,相信靖南王妃這味藥,定能解太後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