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過去了嗎?

兩刻鍾後。

皇後身邊的嬤嬤緩緩歸來,手上拿著一個托盤,走到景元帝和皇後跟前,將東西呈送了上來。

正是那一個木偶娃娃。

鄭掌製忍不了了。

她看見那娃娃,立即回頭指著顧清歡,破口大罵道:“你好大的膽子,宮中禁止厭勝之術,你竟用它來詛咒貴妃娘娘!”

顧清歡聞言,一臉疑惑。

“鄭掌製。”

她悠悠地說道:“那托盤上是放著的是什麽,我都還沒看清楚呢。你一口一個厭勝之術,可見十分了解呀。”

說完,顧清歡看向那嬤嬤,客氣地笑了笑,便問道:“敢問嬤嬤。這東西,是在哪兒找到的?”

嬤嬤一聽,便對景元帝和皇後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此物,的確是厭勝之術的木偶不假。”

“不過,她是在這位掌製的房間裏發現的。不僅如此,奴婢來時,還有一位人證,自稱見到了當日的情形,要來作證。”

人證?

顧清歡有些意外。

悄悄回頭一看,就見芸角已是緩緩步入殿內。

芸角有些膽怯,大約沒想到棲梧宮這裏場麵這麽大,不過她一進來,看見顧清歡後,眼神就堅定了。

“奴婢尚宮局司設房芸角,見過皇上、皇後娘娘,貴妃娘娘。”

芸角跪在顧清歡身側,行了大禮起身後,握著顧清歡的手,就把那日鄭掌製是怎麽故意撞到顧清歡身上的事兒給說了。

末了。

芸角還補充道:“鄭掌製當時還歎息。說貴妃娘娘太跋扈了,這也不喜歡,那也要挑毛病,真是難伺候。”

“大膽!”

苗貴妃一下子怒了。

芸角也隻是再磕了一個頭,恭敬卻並不畏懼,道:“此話乃是鄭掌製說的,貴妃娘娘若生氣,也該責罰她。”

“再者,她欺上瞞下,將娘娘您當成傻子,把罪責推給旁人,實在是可惡!”

一語中的!

苗貴妃心裏的火兒,一下子被激發了出來。

她再看司製房裏的這些人的時候,隻剩下慍怒了。

轉眼,出了棲梧宮。

顧清歡手心緊緊攥著,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鄭掌製已經被人帶走了,她被拖著,一邊掙紮一邊嚎叫,可惜沒有人理會她,她的下場,在那日忽然撞上顧清歡開始,就已經注定不會好了。

眼裏閃過一絲戚戚然。

身側,芸角卻是用力挽了挽顧清歡的手,眼神還是直直地,說道:“嚇死我了,苗貴妃好凶!我冷汗都出來了!”

芸角還咽了口唾沫。

顧清歡看著芸角驚魂未定的樣子,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就笑道:“你怎麽現在才知道怕呀?”

“剛剛在裏頭的時候,我都意外你竟然來了。一番話說得有條不紊,一點兒也不像害怕的樣子。”

芸角朝著顧清歡吐了吐舌頭,又牽著顧清歡的手前後甩著,說道:“剛剛為了救你,我豁出去了,自然不怕。”

“現在回想起來,我才發現那會兒要是一句話沒說對,腦袋隻怕都要沒了。”

“就是沒想到,鄭掌製這麽壞,孫司製竟然還包庇她!嘖,也不知道是她倆蛇鼠一窩,還是孫司製想明哲保身?”

顧清歡默了默,收斂了笑容。

根據她昨晚看到的情形,隻怕是前者。

不然。

大晚上的,這兩位何至於遣散所有的人,深夜從外頭回來呢?

轉眼,回了尚宮局。

柳尚宮已是在尚宮局門口焦急地等待著了,來回踱步,很是焦慮的樣子。

顧清歡她們一回來,柳尚宮急匆匆迎了上來,詢問事情到底怎麽樣了。

顧清歡一五一十說完,柳尚宮臉色就是一沉,咬牙便道:“孫司製回來以後,讓她來我這兒一趟!”

“此事雖然過去了,但尚宮局內的所有人都給我記清楚了!做事務必小心謹慎,萬不可出差錯!”

眾人難得見溫和的柳尚宮這般疾言厲色,一下子都紛紛答應:“是。”

顧清歡也被趙司設牽著回去,柔聲安慰著她不必害怕,事情過去了,和顧清歡無關,苗貴妃也不會牽連無辜。

進尚宮局時。

顧清歡在宮牆一角看到了一個探出來的腦袋。

戴著煙墩帽,探頭探腦的在看顧清歡。

是墩子公公!

顧清歡眼前一亮,悄悄對他揮了揮手,後者也忙將兩隻手揮得跟拉風箱似的,賣力極了。

隨即,墩子公公指了指天上,比了一個“一”字。

嗯?

什麽意思?

顧清歡有點兒不明白。

她還想再看看,趙司設卻已經拉著她回去了。

當天傍晚。

尚宮局的女史們聚在一起,在膳房裏吃晚飯的時候,就聊起了鄭掌製的事兒。

“聽說她被亂棍打死了,屍身都拖出去喂狗了。苗貴妃還覺得不夠,下令要追責鄭掌製的家人呢。”

“那是她活該!厭勝之術也敢用!本來就是要誅九族的!而且,還想把事情賴在清歡身上!真當我們這些女史命賤能隨便欺負麽!”

“就是!還有孫司製,她說她是被鄭掌製蒙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柳尚宮反正生了大氣,把她叫過去責罰了!”

“唉,不管怎麽說,希望這事兒能夠過去吧!”

聽見議論聲,顧清歡低頭扒飯。

過去了嗎?

顯然沒有。

鄭掌製,不過是這一盤棋裏的一個小兵而已,她沒了無關緊要,躲在她後麵的人,還多著呢。

“清歡。”

芸角看顧清歡悶悶不樂,夾了一筷子的酸豆角就進了顧清歡的碗裏,柔聲道:“別想了,吃飯吧!”

“酸豆角最好送飯啦,多吃點!要過年了,咱們也能休息幾日!”

一聽過年,顧清歡放鬆了一些。

是呀。

過年,能休息一下了。

晚飯後,顧清歡和芸角在遊廊底下走了一會兒散步消食,外頭偶有陣陣的梅花香味傳來。

是尚宮局後的梅林。

臘月了,臘梅花早已盛放,在嚴寒的冬日裏,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令人覺得心曠神怡的。

聞著花香味,顧清歡覺得心情好了許多,轉眼想起了早晨回來時遇見墩子公公時候的場景。

他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是知道尚宮局出事了,來看看她有沒有事的嗎?

他比的那個“一”是……

顧清歡腦子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

人定時分。

一更天了,宮裏各處都歸於沉寂,偶有零星的燭光,都十分微弱。

顧清歡躡手躡腳出了門,正伸長了脖子想要四處望一望,剛到院子裏,忽然就聽屋簷那頭傳來聲音。

一個人影,從屋簷上跳了下來。

“!”

顧清歡險些被嚇著。

好在,她及時看清楚了那人的麵容。

是墩子公公。

他不知怎的,今晚沒戴帽子,整張臉在淡淡月色的照印之下,籠上一層銀光,顯得溫潤如玉。

他手裏,拿著一枝臘梅。

“給你的。”

他笑著,踩著雪到了顧清歡跟前,道:“早晨聽說棲梧宮那位小產了,又和尚宮局有關,我嚇了一跳,就想著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還好你沒事,不然我……”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道:“皇後是個好人,脾性溫和。今日,便是那個趙司設去找她幫忙的。”

“趙司設對你不錯!”

是趙司設去找的皇後。

顧清歡對墩子抿唇笑了,接過他遞過來的臘梅花。

趙司設會去找皇後,自然是因為顧清歡在離開之前特意提了一句。

貴妃娘娘德行垂範六宮,就連皇後娘娘都是讚不絕口的。

她早料到皇後看不慣苗貴妃跋扈,也不喜苗貴妃越過她這個皇後隨意處置宮裏的人。

自然,今日這般情形,趙司設去找,皇後就會出麵。

再者。

苗貴妃蠢笨,趁機在景元帝麵前表現自己六宮之主的風範,皇後也能牢牢將六宮權力握在手裏,讓景元帝打消讓苗貴妃協理六宮的想法。

不過——

顧清歡看著樹下站著的墩子,問道:“可你怎麽想著指著天,再比一個‘一’字約我出來?要是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