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羨慕,很羨慕
江愈禮到了池挽星說的地方時,對方正仰躺在草坪上看著星空。
時間晚了,天也黑了,風吹過,割的人皮膚刺刺的疼。
但池挽星好像感覺不到,她給自己裹得嚴實,隻露出一張小臉,身底下墊著一張毯子,還算愜意。
聽見聲音,偏過頭來看她,漂亮的眼睛彎了彎,“過來吹吹風。”
人家散風都是早上或者傍晚,地點不是公園就是廣場。
池挽星不一樣,她專門跑到了山上來吹風。
江愈禮在她身邊坐下,裹緊了了自己的小外套,被風吹得亂飛的發絲在她臉上蹭來蹭去,她甩了甩,卻始終甩不掉,幹脆也不管了。
“怎麽會想到來這?”
“忽然發現b市還有這樣一處地方,挺適合看星星的,但是一個人看好像有點孤獨,就叫你了。”
江愈禮仰頭看天,今天晚上星星確實不少,明明暗暗錯落有致,很漂亮。
“你如果叫我哥,我覺得他會很樂意。”
池挽星笑了一下,“別了吧,他那個大忙人,我約不到的。”
江愈禮覺得她在說假話,但是他哥又確實忙。
想來想去,就憋出來一句:“你和別人不一樣。”
“是挺不一樣的。”池挽星幽幽地歎了口氣,聲音無端顯得有些失落。
“我跟他告白,他都覺得我在拿他當替身的那種不一樣。”
“可能在他眼裏,我就是一個忘不掉前任忘不掉初戀,心裏帶著別人去招惹別人的大壞蛋吧。”
這話,江愈禮可真不知道怎麽接了。
兩人之間就沉默下來,隻有山風吹過的呼嘯聲始終沒有消停會,一下一下,宛如低聲淒訴。
周圍一片都是黑的,隻有兩人的不遠處架著一架燈,此時在風中左右搖擺搖搖欲墜。
江愈禮的眼神就隨著那盞燈擺啊擺,隻覺得眼睛腦子都很花。
反正就是暈暈的。
“你在看什麽?”
池挽星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江愈禮登時打了個激靈。
“看燈。”江愈禮隔著衣服搓了搓自己胳膊,試圖把雞皮疙瘩都給揉下去。
“越看越晃眼。”
“你倒是挺省事的。”池挽星側躺著,胳膊墊著頭,朝著江愈禮眨眨眼,“讓你看星星,你就盯著最近最亮的一顆看。”
江愈禮訕訕一笑。
“一不小心就發了個呆。”
池挽星沒有什麽反應,她看了江愈禮幾秒,然後也坐起來,抱著膝蓋看著遠方漆黑的山坡。
山腳下有燈,一開始是零星的幾點,後來就變得多了,越靠近中心的地方,燈光就越亮,那裏是萬家燈火。
“羨慕嗎?”
江愈禮一愣,“羨慕什麽?”
“那些燈,每一盞就代表一個家庭,或許他們正在等著家人回去。”
“羨慕那些即使奔波在外,始終有人惦記的人嗎?”
江愈禮搖頭,“不羨慕。”
池挽星偏過頭,微微挑起眉,像是有些差異。
“為什麽?”
這個問題江愈禮還真的好好想了想,然後才說,“我有愛我的爸爸和哥哥,也有著足夠交心的朋友,也有著還不錯的事業……”
“這樣看來,我似乎並不缺什麽,既然這樣,我有我自己的生活,為什麽還要去羨慕那些人呢?”
這話說的倒是很真實,也不會讓人覺得她在凡爾賽。
池挽星看她的眼神頓時就有了些許微妙。
江愈禮被她看的有些炸毛,“你怎麽這樣看著我?”
“我隻是在好奇。”
江愈禮:“好奇什麽?”
“好奇你啊。”
她笑了笑,“聽你的話,你明明是一個挺清醒的人,可是為什麽一碰到感情,就像一個愣頭青。”
這個問題江愈禮還真回答不了。
她自己也覺得好奇,莫名其妙,她就跟被下了降頭一樣。
可是在看見宋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真的好喜歡他。
喜歡到就想要一直膩在他身邊。
對此,池挽星的回答是:“你就是沒有遇見過更刻骨銘心的事情或者更加驚豔的人而已。”
她說的對。
可是江愈禮卻覺得,換作任何一個人,在青春洋溢的十八九歲,遇見了宋景這樣模樣性格都莫名勾人的人,都不會做到心如止水。
兩人沒話了,就一直看星星。
江愈禮被風吹的瑟瑟發抖,可是偶然間瞥見旁邊側躺著的池挽星,才猛然間發現,這個姑娘已經睡著了。
她大概也冷,或者說在這裏吹著風,沒有人會覺得暖和。
女孩瑟縮著,頭上的帽子堪堪遮住額頭,發絲被吹得在她額前臉頰直掃。
應該是癢了,她就不經意的蹭一蹭。
但是始終,那雙眼睛都沒有睜開過。
反應真實而自然,江愈禮覺得自己大概是道行淺了,在娛樂圈混了這麽些年,可是還是沒有看出來池挽星到底是真睡還是假寐。
看不出來,但她心底的好奇卻在猛漲。
“你羨慕嗎?”
沒有回答。
山頭不安靜,隻有風聲呼嘯,那盞燈被吹得左右搖擺,像是植物大戰僵屍裏麵跳舞的太陽花。
江愈禮的視線裏一片暈開的光點。
江愈禮的聲音和著山風和冷意,又問道,“挽星,你會羨慕這些擁有著一盞燈火的人嗎?”
池挽星的眼睫顫了顫。
過了好久,久到江愈禮渾身都凍僵了,久到她真的以為池挽星睡著了。
才聽見她的聲音從身邊響起。
很輕,很柔,也帶著一些叫人心疼的脆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了。
“羨慕,很羨慕。”
池挽星簡直都要羨慕死了。
別誤會,這話沒有歧義,也不含嘲諷。
而是從她十六歲開始,每個夜晚就在想,如果她的父母沒有出事,是不是她就不會每天都隻能麵對漆黑的房間。
池挽星沒有睜開眼,聲音卻沒有斷過。
“那時候我高二,大概是九月吧,那天也隻是很平常的一天,我記得那天天氣很好,陽光很明媚,很熱。”
“我坐在窗邊,老實在講台上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隔著一層紗,朦朦朧朧的,我聽不清楚。”
“後來我睡著了。”
“再後來,就是老師把我叫起來,告訴我不要激動,要平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