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凡人有貴賤 貧富大不同
第二八章 凡人有貴賤 貧富大不同
秋去冬來,昨日一場大雪,將蒙京城裏外蓋了個嚴嚴實實。
清晨,一陣寒風襲來,冰冷刺骨的冰氣順著脖領袖口鑽入,周同不禁打了個冷戰。今天積雪太厚,不知道車隊能不能出發。按往年的常理,越是到了歲末,貨棧接的活兒越多,每年到了這個時候,蒙京城的大小貨棧都是急缺人手,給腳夫臨時加錢也是貨棧慣用的計量。
車隊的腳夫曾經說過,去年每一百斤加到十三文錢,今年要是能像去年那樣,我這拉上一個來回就能掙到一兩多銀子,奶奶一定會最高興。周同走在路上,滿想著給奶奶多掙一些收入,讓奶奶多一些幸福。積雪太厚,拉大車很費勁,不過,不怕,這雪再厚點兒也能拉動。
來到城外,進到貨棧大門,正廳大屋擠滿了腳夫,估計是小老板召集大夥兒說話。周同心中一沉,不是因為積雪太厚,不讓拉了吧。
蒙京城貨棧的小老板是大老板的大兒子,平時對下麵的這些下苦人還是比較關照,起碼在腳夫的吃喝上不吝嗇,比其他貨棧要好很多,在拉腳行裏口碑不錯,規模也最大。
今日大小老板都來了,周同擠到金把頭好必圖身旁,見兩位老板旁邊還站了十來個身穿官服的人,很是詫異,不知這些大爺們來貨棧幹什麽。
一會兒小老板看來的人差不多了,走到下麵跟各個把頭碰了頭,回到台子上,附在大老板耳朵根兒上嘀咕了兩聲,大老板點點頭,示意大家安靜。“這人都到齊了,夥計們……我有一件事要給大家宣布……”小老板臉色不大好看,大老板似乎也不順當,麵色倒很平靜。
“夥計們,非常感謝你們這些年來,對我們父子的關照,沒有你們,咱們貨棧也不會搞的這麽紅火,這裏,我給大夥兒鞠躬了!”大老板深鞠一躬,小老板也學著他爹給大家行禮。
“由於近些年來,大道上不太平,經常有馬匪出來劫道,多家貨棧都遭了秧,甚至還死了人……”大老板有意無意的瞄了瞄一旁的幾個軍官,“如今,如今我父子已無力經營,經過協商,我父子已將我們在全東蒙國一百三十三個貨棧碼頭,全部轉讓給官家經營,以便對抗馬匪……”
“哄……”聽到這裏,大廳裏二三百名把頭腳夫站不穩當了。這大老板是怎麽了?怎麽能將貨棧轉讓給當官的呢,那大家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嘛!沒聽說過有什麽馬匪劫道啊?即便是有,也是在與大周國或者西鴻國邊境接壤處,那也是過境時偶爾遇到過一次兩次,可也不影響國內的營生啊?老板是怎麽了?不會是錢掙夠了,要回家享清福吧?哎,你們小老板的臉色,我看呢,八成是被官家逼……噓,少說話,不要命了,你……
“安靜,安靜,請大家聽我說!”大老板回頭示意,小老板走到下麵,招呼了好必圖等幾個把頭,出了大廳。
“大家夥兒,昨天,我們已經和官家過了買賣手續,今天,這幾位官爺就來接收了!……安靜,請大家聽我說完!……大夥兒是靠力氣吃飯的,給那個東家幹都是幹!貨棧,還是原來的貨棧,大車也還是你們拉的大車,除過我們父子,大家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切照舊,啊!”
一會兒小老板和金把頭幾人扛著幾個布袋子進來,大老板手指布袋講道:“為了感謝大家活兒一直以來對我們父子的關照,我們父子拿出一些銀子分給大家,不要嫌少,謝謝大家了!”
小老板受意,和幾個把頭打開布袋,露出白花花的銀子。二三十個把頭聚攏過來,逐個取了本隊的銀兩,給腳夫們分發了。
大老板分發下來的銀子很公道,把頭每人三十五兩,年成超過十年的腳夫三十兩,五年以上的二十兩,三年以上的十五兩,最低十兩銀子。但凡在貨棧幹活超過三個月的,全都保底十兩銀子。即使是一位來了不到十天的新人,也分給了五兩白銀。
一個身穿百夫長軍服的軍官等得不耐煩,銀子還沒有分發完,便衝著大老板說道:“老掌櫃的,這貨棧已經是我們的了,你也沒事兒了,走吧,啊!”
大老板默默的鞠了一躬,帶著兒子默默的走開,大廳裏剛剛獲得豐厚銀子的腳夫們沉默了。大家默默的望著大小老板,默默的鞠躬相送,一些早年間得到過幫助的腳夫,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大小老板走了,就這樣離開了幾代經營的貨棧,走了。
“夥計們!”台上的那位百夫長發話了,“自今天起,咱們的貨棧歸了查幹部族,有了統一的稱號,叫‘白雲車馬行’,今後運輸不但有‘車行’,依靠你們腳夫,還有‘馬幫’,全靠騾馬運輸。‘白雲車馬行’,不但有咱們東蒙國,賢惠淑德、普照大地的國母照惠,還有我們查幹部族的軍隊護衛,不久的將來,就是咱們東蒙國第一大車馬行。”
百夫長在上麵說的激動,腳夫們在下麵聽的卻是心驚。原來又是查幹部族,真是逼得人沒路走了,連這樣下苦的行當也要霸占。說是派軍隊護衛,查幹部族的經營手段,大半腳夫們心裏明白,那是不放心這些個出苦力的,監視來的。
“自今日起,你們取貨收貨,都要經過軍爺的差點……大家放心,隻要身上沒揣貨棧的東西,保證你們沒事兒,啊!”百夫長回頭掃了一眼,大聲道:“現在,由咱們‘白雲車馬行’的新東家,查幹蟞隼給你們訓話。”
從後台裏屋轉出了一個白臉的大胖子,年約四十多歲,綠豆小眼兒,一臉的麻子。此白胖子臉上的麻子不是坑,而是鼓在上麵的斑斑黑點,仔細看去,倒像是一張白麵瓜臉上鑲嵌了無數的蒼蠅屎。
“夥計們,大家好啊,嗬嗬……這貨棧不好經營啊,前去的老掌櫃因為逐年虧損經營,再有道上的大批馬匪襲擾,不得已求我收購,啊,哈哈!也是不想讓你們丟了飯碗,啊,哈哈……這老掌櫃經營的一百多個貨棧,除過咱們總棧這二百來號人,還有其他分棧的,雖說一些小貨棧人少了,但都合到一起,總有個近萬人,啊,哈哈!這一萬多人的吃喝拉撒,都要從我這裏出銀子,我這剛給了老掌櫃一家幾萬兩黃金白銀,已經將老底都掏空了,啊,哈哈!”
白臉胖子蟞隼看看下麵沒什麽反應,接著說道:“但是,總不能虧待大家吧,剛才老掌櫃不是把我的銀子都分給你們了嘛,啊,哈哈!所以,今後你們照常拉腳,我也按照貨棧製定的新規矩給銀子,啊……”蟞隼頓了頓,表情無奈的說道:“最近貨棧裏的流水銀子都讓老掌櫃給拿走了,我這兒也沒了,東拚西湊的借了一些,新規定裏給的銀子是稍微少了一些,不過,大家請放心,等到貨棧日後掙了大錢,我還會照著以前的價碼給你們付錢的,啊,哈哈!”
到底是給多少銀子啊?不會每一百斤大貨少給一半吧?腳夫們正在底下私議,那位百夫長上來講話了。“都聽好了,新製定的規矩是,今後不論你們從什麽地方起運,把貨物運到什麽地方去,全國所有的價碼都是一樣的,每拉一百斤貨物,每一百裏地三文錢……”下麵哄的熱鬧起來,“住嘴,都給我停下,把嘴閉上!媽的,一群欠收拾的東西!”百夫長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大喊道:“都他娘的住嘴!告訴你們,這是今後整個東蒙國的通價,你們走到哪裏都是一樣!今後東蒙國所有的貨棧都是我們查幹部族的!媽的,不願意幹,都給老子滾蛋!”
下麵炸開了鍋,百夫長扯著嗓子大聲吼叫,腳夫們卻不聽了,聲浪將百夫長的吼叫淹沒了。新老板查幹蟞隼將百夫長拉下台來,重又上到前台,想要平息混亂的場麵。
這次,腳夫們不給麵兒了,一位年紀較長的把頭喊道:“夥計們,查幹家就沒出過好人,把加碼壓的這麽低,咱們還幹個甚球!都回家吧,我就不相信,這腳行還能全都被他們霸占了,走,咱們走了!”腳夫們隨之呼應,跟著老把頭往大門衝。
“站住!”一聲驚雷般的震響,腳夫們猶如被驚雷擊中,震的雙耳發聵,頭腦發蒙,不由齊齊站住了。
大門外進來數十位軍裝大漢,領頭的一位身高幾近兩米,身高膀闊,膀大腰圓,一臉紮須遮住了大半張黑黝黝的麵孔。“都給我站住,沒有新老板發話,誰也不許出這個門!否則,以馬匪論處,打死勿論!”
紮須大漢威視一眾,嚇得前麵的大半腳夫個個低下了頭,不敢正視。那年長把頭來到最前,大聲說道:“憑什麽?我們又沒有犯法,你們也太霸道了!”一些年輕氣盛的腳夫也跟著大聲質問,紛紛擠到老把頭身旁,虎視眈眈的看著紮須大漢。
紮須大漢一把抽出腰配的闊刀,“就憑老子這把刀!都聽好咯,誰敢朝前再走一步,就是老子的刀下之鬼!媽的,說好話不聽,一幫屬核桃的雜碎,不給你們來點厲害,不知道我們查幹家的厲害!”
雜碎!?周同猛然想到初級武館前的那次場景,心幾乎都要炸了!腳夫們也被激怒了,一浪一浪的怒氣直衝那把門的紮須大漢。
周同極力平複心中的怒氣,撇開金把頭緊拉著的手,一步一步走到老把頭前麵,“軍爺,咱們都是人,我們拉腳的是雜碎,您是什麽?你不也是雜碎嘛!”
紮須大漢大叫,“媽的,你敢罵老子是雜碎!你個小雜種,看來你是不怕死的,老子就送你一程!”怒氣衝衝的端著大刀就要往裏走。金把頭給旁邊幾人使了眼色,硬是將周同往人群裏麵生拽,周同就是不動,“金大叔,我不怕他,讓他來,讓他來呀……”。那位年長的把頭讓過周同往前走,昂頭迎上了紮須大漢的大刀,“軍爺,你要砍人,就先砍我吧!”旁邊圍繞著的年輕人聚攏過來,紛紛迎著紮須大漢,“要砍就砍死我們吧,我們不怕死!……”
紮須大漢見事態不好收拾,抬眼望向台上的新老板蟞隼。蟞隼快步跑到大門前,拉著紮須大漢勸退了守門的軍裝大漢,極力勸慰憤怒的人們。
最後實在勸解不住了,扯著嗓子嘶喊著說:“……大家夥兒聽我說,你們可以走,可以走!……”
大家一聽,可以走了,可以走那就走吧。
老板蟞隼看著陸續邁出大門的腳夫們,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大聲喊著說,“你們要走,我不也留,但是一旦走出貨棧大門,今後就不要想進我們‘白雲車馬行’,出去也不受我們查幹部族的保護,死了也沒人管,死了也沒人管啊……”白胖的麵瓜臉變成了紅黃色的南瓜。隻是南瓜上布滿了無數蒼蠅屎,影響了南瓜的優良品質。
死胖子在威脅我們,威脅我們也不怕,這樣對待下苦的人,早晚要遭報應的。把頭腳夫們回到各自小屋,卷了鋪蓋雜物,隨著陸續出了貨棧大門。
挺大一個貨棧,剩下三五十個軍官大漢,還有那位蟞隼掌櫃。
蟞隼和幾個領頭的麵麵相覷,直到走掉最後一位腳夫,不由埋怨道:“我說你們幾個穿官服的,能不能收斂收斂,這不是監牢,他們也不是罪犯,你們看看,這人都走光了,誰給咱們出苦力?”
那百夫長說道:“三叔,您已經對他們夠客氣的了,這群土棒槌在那老頑固手下享福享慣了,就是欠收拾,我看那,殺他幾個就老實了!”
蟞隼對著百夫長敲了一爆粒,“你個傻東西,在這貨棧殺人,你是想讓全城的人都知道是不是?以後還想不想用人了?啊?這些愚民們要哄著來,恩威並施,才能將他們圈進咱們家的院子裏。”
百夫長挨了打,摸著受疼的地方問:“三叔,那現在怎麽辦?”蟞隼歎道:“唉,怎麽辦,重新招人唄,東蒙國窮人多的是,怕沒人給咱們幹活兒?哼!就是,這幾天的活兒沒人幹了,耽誤了咱們不少營生,嗯,就是那個老家夥起了哄,才讓咱們沒能收拾住場麵!”一旁低頭哈腰的紮須大漢說道:“還有那個小屁孩子,竟然敢說我是雜碎?媽的!”
百夫長說道:“是,三叔,那老頭和那小子太張狂,我看那小子模樣,挺像一個人……”蟞隼和紮須大漢同時問道:“像誰?”“我看,很像那院兒裏的雜種!”“……”蟞隼心裏隻有錢,想不出是哪個院子的雜種,轉頭看著紮須大漢。
紮須大漢突地眼睛一亮,“自己把自己折騰死的那位,她兒子,周同!”百夫長道:“三叔,您看,是不是?”蟞隼沉吟一會兒,“嗯,多年前見過一次,都忘了……不過,如果那小子還活著,咱們的那位自喻為超級高手的超高手,可要食言了,嘿嘿……”
“不如咱們去……”百夫長伸掌做式劃了一道,蟞隼輕輕說道:“唉,有些愛出風頭的人,也就是要好好敲打敲打,嗯,你們看著辦吧,不要給咱們王母添亂啊!”“懂得,您就放心吧!”
百夫長與紮須大漢一遞眼色,“嗨,有的玩兒了,我去找老頭,你去找那個和你比誰是雜碎的小東西,既然他不承認雜種的身份,你就讓他承認咯,嘿嘿……”紮須大漢跟著譏笑:“正合我意!非砸死那小雜種不可,嘿嘿……走吧,先投飛一隻信鴿,知會一下城裏的,讓他們把好風,別讓那倆老小子溜了,尤其那個漢人的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