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枯心逢舊春 春去寒即來
第二四章 枯心逢舊春 春去寒即來
周同安葬父母,精神鬆懈了下來,連日來躺在墳前,不願動身。
一日心緒飛到天外,夢想出神仙般的生活。無邊天空之上,身體彷佛輕如雲煙,一團祥雲悠悠飄來,輕輕一動,躺了上去。祥雲柔柔飄蕩,心中無比舒暢,這般生活,才是天堂。
正在夢想著,耳邊傳來一聲怪叫,思緒頓時被打亂,天空祥雲被打的盡皆消失。
周同很生氣,到底是誰,打攪了如此美妙的夢境,恍惚之間,一張滿是麻坑的大臉出現在眼前。
“小子,醒了?”聲音沙啞難聽,如老鴰叫春,春驢**。
周同慢慢回籠心神,麵前的大麻臉漸漸清晰。好像在哪裏見過,尤其這一臉的坑麻子,熟悉極了。“你,是誰?我,我好像見過你!”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大黃牙,“嗬嗬,還行,沒有將魂兒丟掉,還能記得以前見過我。喂,起來吧,起來說話。”
周同慢慢坐起,輕輕敲打頭部,沉靜了一會兒,再看來人。
“啊,我記得了……”周同死寂一般的心底,泛起一陣波浪,生出一絲生機,“你是要飯的!”
那人一聽急了,猛的跳將起來,“你個臭小子,我前日聽到一聲怪叫,還以為有人被野狼吃了呢,千裏迢迢尋到這裏,發現是你。哼,你知道嘛,要不是我喚醒你,你就要到那間裏去了,還敢叫我要飯的,你有沒有良心,有沒有一點良心!”
來人劈頭蓋臉的一頓大叫大嚷,反而使得周同精神了不少,“對,對不起了,我有些迷糊,你叫崔麻子,我叫你崔麻子好吧。”“嗯哼嗯……”崔麻子擺了擺頭,“這還差不多。”“要,那個崔麻子,你剛才說我要到那間裏去了,那間裏是什麽地方?”
崔麻子嘿嘿一笑,“傻了吧,不知道了吧,嘿嘿,告訴你,那間裏,就是你爹和你娘去的地方,你去嘛!”周同想了想,嘴唇微微一撇,說道:“那,我不去。”“可是你,剛才就差點兒去了!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這一句崔麻子說的聲音很大,周同覺得耳朵都有些發麻了。
想想這幾日天天不吃不喝,整天躺在這裏,心好像都要死去了。進入天堂夢境的那一刻,自己似乎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心魂似乎都帶了過去。轉醒時很慢很慢,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算看到了叫喊自己的崔麻子。莫非,不是崔麻子叫醒,自己真的就要死去了?
周同沉思良久,越想越是後怕,父母的大仇還沒報呢,怎能如此稀裏糊塗的死去。轉頭看著崔麻子,生出久違的親近之意,感激當中,心中不由得喜歡上了這個滿臉麻子坑,全身汙垢的破敗老頭。
“崔麻子,你年紀大了,以後,跟著我吧,我一定會讓你安享晚年,等我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給你多掙些銀子,每天都給你酒喝,每天都給你大塊兒的牛肉吃,你看,好不好啊?”看著崔麻子逐漸變化的麻子臉,周同越說越沒有底氣。
崔麻子扭過臉去,仰天長歎,“天哪,老天待我不公啊……”
周同聽了納悶,你一個要飯的老頭,過著沒吃的、沒喝的、沒住的、沒穿的‘四黴’生活,這我都要給你頤養天年,養老送終了,你還大叫老天不公,怎麽才算公啊。周同想是想,就是沒有說出來,說一個老頭過著發黴的日子,而且還是四黴生活,任誰聽了也不高興。
崔麻子轉身道:“我崔麻子一生縱橫慣了,不要你來討好我,哼,老子習慣了這種生活,就喜歡要飯,你管得著嘛!”說完,給周同來了個白瞪眼。
一個要飯的還要一生縱橫,誇張,誇張的有些離譜,怕是崔麻子老了,說話也糊塗了。“好,隨你了,你喜歡怎麽過,就怎麽過嘍。”
周同拍打拍打身上的草土,回身端瞧父母的墳墓墓碑,輕輕出了一口氣,轉身說道:“崔大叔,我就要走了,你去哪裏?”
“別叫我崔大叔!”崔麻子一擺破爛的衣袖,“就叫我崔麻子,我很老嘛!”周同倒吸一口涼氣,這麽老了,還說自己不老,看著歲數,叫聲爺爺也不算吃虧,“啊,不老,不老,崔麻子,你去要哪裏?”
崔麻子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一句,“周同,,你又去要哪裏?”周同一想,家是回不去了,不行,還是先去武館吧。“我還要回到蒙京城,去阿拉坦王族的初級武館練武。”
“哦……”崔麻子摸了摸下巴幾根幹巴的灰須,“好,那你去吧。”“啊?”這崔麻子倒也幹脆,周同自不忍就此離去,“崔麻子,我看,你還是跟我一塊兒去蒙京城吧,到了那裏,我想辦法給你找個住處,你看好不好?”
“不好!”崔麻子回答的非常幹脆,“你去吧,想幹什麽就去幹什麽,我呀,還要在這美麗的草原上散步呢!”周同聽了,差點兒打了個趔趄,這雖然到了冬尾,進了春頭,可這冰天雪地的,一個身上沒什麽火力的要飯老頭,還要在這兒散步,真是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崔麻子說散步,周同當然不信,反複勸了幾回,這倔老頭就是不跟著一塊兒走。
“行了,你去你的,我還要去東庫關,以後,會到蒙京城去看你的。”“沙石關?你去東庫關幹嗎?”“哪兒有漢人釀造的美酒,我去喝上幾個月,喝足了,就會去蒙京城遊玩,到時候,找你玩去。”
崔麻子說的很輕鬆,似乎真的是腰纏了萬貫,四海為家,到處遊玩一般。“哪兒是大周國的地盤,你能進去嗎?別被守門的士兵打嘍!”周同真的懷疑,這位要飯的老頭去了東庫關,被人亂棍打出。
“嘿咦!”崔麻子一臉的不肖,“我是漢人,回自己的大周國很正常,你難道不知道嘛,當兵的不打要飯的,我是要飯的,他們怎麽敢打我!”這會兒到說自己是要飯的了,還說的理直氣壯。
周同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那好吧,我送你去。”崔麻子剛要有所表示,周同接口道:“這裏距離東庫關六七百裏,而且到處都是黃沙荒漠,你也沒匹馬,怎麽去?我送你,啊,說定了!”
“唉,真是長大了,好吧,你送我。”崔麻子來到墓碑前,看了碑文,笑道:“哦呴,還是藏頭詩,周傳河、金雲英安詳,不錯不錯,有才,有才,我就作不出來這東西。”
對於崔麻子,周同沒有一點戒心,“你都看出來了,看來我的詩句還是做的太差,隨便一人就能看出來。你可要替我保密啊,我怕有壞人知道了,毀我父母的墳墓。”“行了,知道了,我又不是隨便一人,年輕的時候,我的文采高著呢……”
周同拜別父母墳頭,將崔麻子送上馬鞍,輕輕一躍,做到崔麻子身後,“崔大叔,咱們走吧?”“別叫我崔大叔,叫我崔麻子!”……
兩人一路邊走邊聊,其樂融融,不覺感情又近了一層。曆行兩日,來到東庫關。
“好了,就到這兒吧,你回去吧!”崔麻子是被周同抱下馬的,說了不是告別的告別話,轉身就走。“哎哎哎,崔麻子,你以後怎麽回來,這一路大半都是荒漠沙土,你一個人怎麽走得了?”周同眼見崔麻子說走就走,不由替他想到後事,後麵回來的事。
“婆婆媽媽的,真煩!”崔麻子晃晃腦袋,“你就別管了,我們要飯有‘飯幫’,就是幫會的意思,到時候,和他們一起回去,啊,走吧,走吧,煩死了!”
周同再說,崔麻子不聽了,一步三搖的走向東庫關北城大門。周同看著崔麻子一步步走到城門,守城的士兵果然沒有阻攔,順順當當的進去了,直到沒了蹤影,這次調轉馬頭,往回路駛去。
周同日夜兼程,不日回到蒙京城,再看那高大的城牆,心中卻是另一番滋味兒。
入城穿街過巷,不一刻來到阿拉坦王族初級武館,勒馬墜蹬,就要往門裏走。“站住,幹什麽的!”守門的教官攔住了去路。
周同微微欠身,抱拳施禮,“教官,我是這裏麵的學員,我叫周同。”“周同啊,嘿嘿,等著。”教官說完,咣當閉了大門,撒腿跑了。
周同滿頭的霧水,滿心的狐疑,這是幹什麽,怎麽聽了我的名字,不讓進去,反而把門鎖住跑了。無奈之下,隻好站在大門外站等。
不大會兒功夫,大門打開了,裏麵走出幾位教頭。最前的一位教頭身穿棕色錦衣,身體肥胖,柳葉眉,綠豆眼,一張大嘴卻大的驚人。
周同認得此人,是初級武館的副館長,名叫吉林台。“吉林台副館長,我叫周同,是咱們武館的學員,那位教官不讓我進去,請你給說明了。”
吉林台大嘴一張,神氣活現,“不讓你進?那就對了。”“為什麽?”周同蒙了,這是怎麽了?怎麽不讓我進去了?
吉林台身後轉出一人,走到周同麵前,正是高級三班的紅衣教頭,伯禿,“哼哼,周同,你不是我們東蒙國人,是個漢人,跑到我們這裏偷學了兩年武功,這才被我們發現。哼哼,若不是我們東蒙王國寬以待人,我姑奶奶她老人家宅心仁厚,早把你亂棍打死,還不快滾!”
周同一陣眩暈,身體晃了兩晃,努力的搖搖頭,真的不是假的,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伯禿教頭,你姑奶奶是誰?”
伯禿剛才說的快了,忘記過腦子,聽周同問了,麵色一紅,將要發話,副館長吉林台怒道:“放肆,膽敢在長輩麵前如此說話,再不滾遠,將你亂棍打死!”伯禿接著道:“是,你個雜種,再不滾蛋,打出你的屎來!滾,快滾!”
雜種?!誰是雜種?伯禿教頭是在說我嗎?周同一時不知該如何做法,停了一停,問道:“伯禿教頭,您是在說我嗎?是說我是雜種嗎?”“不是你是誰!雜種,快給我滾!”
周同怒了,“伯禿,你說我是雜種?”伯禿大手一指,“對,你就是雜種!雜碎,快……”
伯禿的話說道一半,周同的拳頭就迎上了。距離伯禿麵部不到半尺,側麵伸來一拳,查不可聞的一拳,快的肉眼無法看清的一拳。拳頭重重的打在周同胸口,隨即消失。
心口被巨大的力道猛的擠壓,周同張口噴出一道濃血,身軀倒飛而去,看伯禿身旁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一個從沒有見過的人。這個人身材矮小瘦弱,比伯禿還低了半個頭,麵部,消失了……
周同半空中雙眼發黑,就此失去知覺,身軀在半空滑了個弧形,摔在十多米的街道旁,如一灘死肉,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