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席上靈翠吟 睡客悲思深

第一一四章 席上靈翠吟 睡客悲思深

青衣女子美貌出塵,一眾從未見過如此天人,個個張口結舌麵紅耳赤,吳力撼更是誇張,唾液“啵啵”流了三尺,猶是不知,隻知道張嘴呆看。青衣女子似乎對這般景象習以為常,並不為意,盈盈飛落馬下,輕輕滑到老婦身旁。

“姥姥,可否有救?” 嫩嫩的聲音動聽之極,如顆顆珍珠落到金碟上,靈動脆響,輕靈如翠鶯歌鳴,甜美似燕語鸝唱。一句話說出來,聲音雖小了,眾人卻也聽的清楚,個個如聽了天外來音,竟似受了感召,越發的呆了。

灰衣老婦手中多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十多粒泛出五彩光暈的丹丸,全數磕進了周同的口中,手掌在其身上撫了一遍,沉聲說道:“毒氣攻心倒也可救,心髒受些損傷也可救,就是,這小子身體冰涼,體內能量全無,內丹破裂,我,你姥姥我,姥姥我也不好說。”青衣女子眼圈一紅,輕聲道:“姥姥,求求你,救他。”

“嗯,嗐……”灰衣老婦輕歎一口氣,“看天意了!你來照看,姥姥打發了這幫汙垢。”

“呔!”一聲天雷般的乍響震耳發聵,一眾人晃了幾晃,從那漫無飄渺的美妙境界解脫出來,不覺個個跪下磕頭。呂和年身為一方綠林霸主,麵子還是要的,強硬的站直不動,那老婦輕哼一聲,伸出一手憑空擊了一掌。掌氣襲來,呂和年雙掌平推,正好迎上。

一聲輕弱的悶響,呂和年身體猛震,瞪大眼睛“噗”地一聲,狂噴一口濃血,雙掌僵直著也不放下,兩條腿顫顫悠悠的來回倒騰。那邊老婦撇撇嘴輕笑道:“怎麽?還不跪下?”

呂和年堅持不住,雙腿一軟,雙膝跪在地上,身子跟著往前猛撲,雙手已似無力支撐,由著老臉與地麵來了一次親密接觸。灰衣老婦走近幾步,隔空伸手一指,呂和年身子震顫,雙臂有了動靜,終於把上身支撐了起來。

老婦道:“你,是這個地界的什麽靶子,也是這次帶隊領頭的吧?”

老婦的強大徹底擊破了呂和年,這時也不要臉麵了,跪著爬了兩下,祈求道:“求大俠饒恕,我等西北同道也是迫於無奈,才被逼還擊,請大俠明鑒,請大俠……”

“住嘴!少給我講什麽恩怨情仇、江湖道義,你們是一幫什麽雜碎當我不知,老身不管這些。”灰衣老婦拿起那兩把巨型鐵錘隨意舞了舞,如在玩兩把空心球般輕鬆,“告訴我這錘的來曆?”雙眼一瞪,“在我這裏欺騙就是找死!”

呂和年左右看看,吞吞吐吐的說道:“這是,這是小人的師父取自大黃莊之物,小人師父死後就留給了小人。這錘堅實無比,無物可摧,您老人家喜歡,小人送予您了。”“呸!”“咚!”灰衣老婦啐了一口,將大錘重重的放在地上,罵道:“就憑你的武功,你師父也強不到哪去,豈是那大黃莊莊主黃功懋的敵手!你來告訴我,你師父是怎麽讓黃功懋死去的?”

呂和年聽得臉都綠了,驚顫顫道:“大、大俠饒命,小人師父就是那黃功懋的師弟,他,他他他,他是和黃功懋的老婆一起下毒害死他的!小人原先並不知情,小人師父臨死前說了,小人才知道的,請大俠饒、饒命啊!”

“哼!與四十年前傳言不大一樣,今日讓我得到了實情,哼哼,哼哼哼,拿來?!”“什、什麽?”“《亂披風錘法》,他們黃家祖傳的秘籍,你若告訴我不在你身上攜帶,老身就要割肉拆骨搜查了。”“不,不用,如此寶物小人一直隨身攜帶,給您就是。”

呂和年抖抖索索自下腹掏出一本黃書,灰衣老婦翻開大致翻閱一遍,“嗯,果然是黃家亂披風錘法秘本。好吧,今日你等欺負一個小兒,反而弄的灰頭灰臉的,不是什麽好角色,你們之間的恩怨不關老身的事,我也不該管這份閑事,就各自散了吧。”

呂和年伏地磕了一個頭,眼睛盯上那雙鐵錘,灰衣老婦道:“那是黃家之物,我今日替他家冤魂沒收了,你就別想了!” 停了一下說道:“告訴你,這次回去就收山養老去吧,憑你的道行在這裏混了好幾十年,也算是好運氣了。哼,此子要是死了,不說你們幾個雜碎,就是皇帝老子,也會有人取他項上人頭!今後,還是快些找地方躲起來吧……哼哼,今日是碰上我,饒你等狗賊不死,滾吧!”

呂和年聽得頭上直冒汗,剛才是見到了周同的掌法,年紀輕輕竟然能夠發出那麽巨大的掌氣,如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看來周同身後確實有強硬的後台,不好惹,不可惹。

呂和年顫悠悠的站起來深鞠一躬,邁著小碎步剛轉身走了兩步,灰衣老婦又說道:“還有一事需要你去辦,回去把你師父的墳挖了,將棺材骨頭挖出來,扔到野地裏去。”呂和年雙腿一軟,當下又跪了下來,“大俠,大俠,饒了我們吧,小人師父已死去三十多年,古話說死者為尊,您何必,何必要晾他骨灰?”

“嗯!”灰衣老婦右腳一頓,威嚇之氣壓得呂和年氣息亂竄,又一口濃血噴了出來。“今日不殺你,是因為你等小輩不值得老身動手,再敢廢話,割了你的舌頭喂狗!哼,日後一旦查到你沒去做了,殺了你家滿門!滾!”

排山倒海般的大力將呂和年推倒,真的滾了數滾,終於弄了個灰頭灰臉。

呂和年爬起來再吐一口濃血,二話不說,對一眾屬下門徒理也不理,跨上馬飛跑走了。

餘下一眾慌忙翻身上馬逃竄,許不樂倒也心好,扶著 ‘鐵鷹爪’郝子豪等受傷的幾人上馬先走,他反而落到了最後。等一眾走出十多米了,撇過自己的馬兒,走到那匹落單的烏騅馬前。

錢有道已死,那匹寶馬也成了無主之物,呂和年自然惦記,可在灰衣老婦麵前丟盡了臉麵,哪裏還敢取它。許不樂舍不得那匹踏雲烏騅,抓住韁繩剛翻騰著上了馬背。還未坐穩,身體竟自馬上飛了下來,雙腳重重的砸在地上,疼得雙腿打轉,腿骨幾乎要斷裂了,轉頭一看,馬韁繩落到了灰衣老婦手中。“你自己有馬,騎別人的馬何為?看你就不是個好東西,滾!”

許不樂羞愧難當,卻也知道性命重要,紅著臉一瘸一拐上了自己的馬,雙腿猛夾馬腹,疼得大馬“希律律”地一聲慘叫,打著顛兒跑了。

灰衣老婦狠狠啐了口痰,低聲罵道:“一幫卑鄙雜碎,老娘要是年輕三十歲,定將你等殺得一個不剩!”

……

不知過了多久。

周同恍惚間有了知覺,隻覺得渾身熱漲難當,丹田兩側更是痛地抓心拔骨,似乎就要炸開一般,隻是全身不能動彈,劇痛之下一口氣沒能吸進來,又一次昏厥過去。

又不知到了幾何。

重又恢複了知覺,全身依舊熱漲難當,丹田幾乎被抽走了似的,疼痛得切骨拔腦。

朦朦朧朧間,耳邊傳來天籟般的美妙聲音,是一位女子的絕美話語。

“……姥姥,您就成全了他吧,這顆玉石隻是身外之物,給了他就能救活一命,您不是說咱們要幫助好人懲治壞人嘛,怎麽到這裏行不通了呢?”聲音灌入耳中甜美受用,如似在哪裏聽過一般。也許是在夢裏。

“不行!救人也要有個底線,這寶玉整個千草廳乃至咱們百草園也就一塊,萬年難求的至寶啊,怎能輕易讓不相幹的人吃了去。”聲音沙啞難當,周同隻覺得體內熱漲更加厲害難捱了。

美妙的聲音再次傳來,“青玉是姥爺傳給小柔的,既然是傳給了小柔,那就是小柔之物了,小柔是有權處理屬於自己的物品的。再說了,姥姥不是說他的師父和您還很熟悉嘛,姥姥要是見死不救,到時候見了他家的師父可怎麽交代啊。”聽了這些如玉墜金蝶般的清脆靈動之音,周同身上的炙熱脹痛似乎轉輕了許多。

可是好景不長,鐵鏟熗鐵鍋般的沙啞聲音又來了。“別再說他師父,說了他師父姥姥我就一肚子氣!天殺的大麻子……唉,再說了,這小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徒弟還不一定,萬一不是呢?咱們不就白救了嗎?”

“姥姥您不是說他的武功套路就是天山派的嗎?不是說那把水紋劍是您送給他師父的嘛,那樣珍貴的寶劍,如果不是自己門內的親傳弟子,任誰也不會輕易傳送的呀?您說是不說啊姥姥。”

“呸,我千辛萬苦從東海倭斐國取回來送給他的寶貝,他竟然敢私自送給別人,我還沒找他的麻煩呢,還要再白白送給他的門人一顆絕世至寶,咱家虧大了。這種買賣,咱們不做也罷。”

“奶奶,您不是說他師父手段已高的異乎尋常,天下再無敵手,有無兵器還不是一樣,送給自己心愛的徒弟保命,豈不是讓您的寶劍發揮它的作用。小柔看呀,他那位師父是愛極了那把水紋劍,愛極了他的這位徒弟,才將那般至寶送給他的,您要是見死不救,隻怕到時見了他的師父不好說話。”

“唉……我的柔兒,姥姥的好柔兒!姥姥知道你心善,可是,咱們也不能將這天下的好物件都白白送給了他呀!這寶玉是你姥爺送你保命防身的,萬一你以後進了東海幻境有什麽閃失,你姥爺他……你娘和我怎麽辦呀?!”

“姥姥,我看這位少俠攜帶著‘武士證’和‘爵符’,定也是他師父安排去東海幻境曆練的,他師父又和您熟識,到時候有他作伴,一定不會出什麽岔子的。”

“呸,他連幾個土鱉雜氓也打不過,可見武功比你也好不到哪兒去,讓他來保護你,不靠譜,很不靠譜,簡直是……小柔兒,你是不是看上了他了?”“姥姥,小柔怎麽會……”這一聲細若蚊蠅,後麵的越來越小,周同再也聽不到了。

“小柔兒!”炒鐵鍋聲升高了八倍,震得周同腦域一陣混亂,幾乎昏了過去。“姥姥可告訴你啊,他師父不是個好東西,收來的徒弟也不是什麽好鳥!你看他的狗頭狗臉的狗樣子,賊眉鼠眼、尖嘴猴腮的,哪裏值得咱家的人去垂青!你要是看他對眼了,趁早絕了這個念想,否則哪兒也別去了,就跟姥姥在百草園度日廝守!”

“姥姥……小柔隻是要救他……”……

令人憐惜的小柔兒似乎在輕輕抽泣,周同心有感應,胸中悲戚無比,似乎是最珍貴的東西受了傷一樣,自己無能為力,心中悲痛至極,卻動彈不得。

“……姥姥要是多心,小柔今生不嫁陪您過活便是……”輕輕的抽泣聲細若蚊絲般傳入耳中,周同痛入心脾,五髒六腑翻出一股劇痛,再次昏了過去。左眼並出一粒大大的淚珠,慢慢的滑落,滴在枕邊草席上,“嗒”的一聲,小小的淚花四濺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