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空有古道腸 暮莫多寂寥

第一零七章 空有古道腸 暮莫多寂寥

次日一早,唐話顯將周同二人送至城門,一再叮囑早去早回,早日趕上大隊,和那位親家二姥爺一同進京。

老人揮淚灑別,周同心中很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和二師父挺對不住人家的,回過身拜倒猛磕了仨頭,“姥爺一定要保重身體,孩兒日後取了大功名還要您老跟著享福,一切請您放心就是。”

唐話顯滿含熱淚扶起親外孫,仰頭看著這個身高馬大的一代俊傑,心中既喜且悲,“好孩兒好孩兒,姥爺放心,姥爺會主意身體,嗬嗬嗬,姥爺還要看著你當上大官,娶妻生子啊!好孩兒,好孩兒……”說著說著拐了話,“我那苦命的閨女女婿啊,沒命看到咱們的同兒長出息,我的兒啊,我,好苦啊……”

小烏騅馬‘小黑’半年長了半尺,雖不如康國棟的成年烏騅,但也比一般壯馬高出許多,周同花掉大把銀子伺候的膘肥體壯。次一番心急回程,兩人較上了勁,架馬全力奔跑,原本一般健馬需要一二十日的路程,近一萬裏路,兩個日夜便到了。

第三日日上三竿,遠遠現出金格縣城樓,周同輕喝一聲,小黑會意,慢慢放緩四蹄,等待康國棟趕來。

周同騎術精湛,善解馬意,一人一馬心意合一,小黑一路長奔,兩個日夜間隻停歇了五次,如今依然精氣旺盛,神駿非凡。‘踏雲烏騅果然非同一般,雖不如那紮須大漢說的日行一萬裏,日夜趕行五千裏也是有的。’

“好小黑,看來我這半年來沒白疼你,以後還會天天給你加夜料,看你成年後能不能一日跑出一萬裏。”這一番奔跑亮了小烏騅馬的底,周同心中高興,雙手抱著馬頭可勁的親昵了一陣子。

康國棟落下三百多裏路,趕來時人馬均是滿身的臭汗,大烏騅馬四蹄打顛,坐上的胖子渾身篩糠。“唉呀哈……我的同弟,你,你的小黑太、太厲害了!我地個娘唉,不說我的頭快被風頂到褲襠裏去了,就是我的大黑,再跑幾百裏,也非得累的口吐白沫不行。”

大烏騅馬張著大嘴喘著粗氣,口中不時噴出些許白沫,周同心想還要幾百裏,幾十裏就得累得翻倒。“嗬嗬,你是不善騎馬,和大黑的溝通還遠遠不夠,它和你不是一條心,加之你體胖肉多,壓得大黑發揮不出自身的能力來。”

“減肥,減肥,我一定要減肥!”康國棟慢慢爬下馬鞍,顫抖著往路邊走去。周同笑問:“棟子幹嘛去,減肥嗎?”“不是,我去減重量,排尿。”

康母依舊如故,見了兒子不給好臉,見了周同卻是喜笑顏開,當下關了鋪麵,一同進了後院正堂。

扶著康母坐正,周同與康國棟同時磕頭報喜,康母抱著二人頭頸,有喜變哭。一會兒哭聲漸大,周同不敢讓老太太哭壞了身子,勸慰半晌方才止住。

康母歎出一口氣,“你二人此去一是為了進那京城武館練武,二是探查那偽帝周傳河動向,三呢……同兒,想要為你父親母親和你康大伯報那血海深仇,為你父親沉冤昭雪,千難萬難,唉……”

“師伯母,您放心,我和棟子沒有十足把握,不會白白丟掉性命,我們不但要為他們報仇,還要為我父親正名,為康大伯正名,還天下一個公道。您有何話講,我都聽著,請您教我如何去做。”周同心靈通透,康母早年跟著康大伯久居京城,其中關竅還要她來指點。

“你大皇伯多年沒有音信,現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即便是活著,也指不上他。你二皇伯仗義疏財,文韜武略樣樣精通,你皇爺爺活著的時候本要讓他繼承皇位,但他卻喜歡逍遙自在,力薦你父親做皇帝,氣得你皇爺爺將他逐出了京城,在東海之濱的日東城做了一介小小的藩王。當今偽帝雖然殘暴,但你二皇伯將小小日東城經營的如鐵桶一樣,加之日東城三麵環水,易守難攻。先朝的一些股肱之臣也不會坐視不管,他們在朝廷內根深蒂固,偽帝當不會輕易勞師動眾去舉兵討伐。隻要你二皇伯不出日東城,定不會有什麽意外。”

周同聽母親說過,大皇伯淫亂,當不得用處。二皇伯喜歡整日飲酒作樂,如康母所說,想來是一位性情灑脫之人。

康母接著說道:“你五皇叔年紀最小,當初深得你皇爺爺歡心,上麵幾位皇兄也多有袒護。隻是,唉,自從我們離開京城,就再也沒能聽到他的消息。你此去要多方打探他的消息,還有一些你父親的舊部,慢慢去探察,不要輕易暴露你的身份。”

晚飯時,康國棟說起舉家遷往京城一事,康母卻不願去了,“我兒,你倆此一去凶險,肩上擔地擔子太重,好在外人看不出你倆的身份,隻要不說,處處小心應付,應是不會讓人查出。可是為娘在京城熟識之人太多,去了徒添麻煩,反而讓你倆施不開手腳,我不能拖你倆的後腿。”

“老娘,咱們上次說的好好的,您怎麽說變卦就變卦呀?咱們還是一起去吧,到了那裏咱們找一個生地方住下,隻要不去老家,不去皇城,誰還能認得出您?!”康國棟心粗,卻是個孝順的兒子,不願讓康母獨自留在這裏,萬一有個什麽事怎麽辦,跟在身邊總會有個照應,於是拉著康母的手來回的拽悠。

康母被拉扯的膀子疼,甩了甩沒甩開,笑罵道:“你這蠢孩子,老娘的胳膊都讓你拽掉了,你還以為是你小時候啊,快放手!”康國棟忙得鬆開一雙大手,“哦呀老娘,兒子忘了,兒子再不敢了。”轉過身來到康母身後做起了按摩。“老娘,怎麽樣,好些了嗎?”

兒子大了,難得跟自己親熱,康母忍著酸楚點了點頭,“我兒慢些輕些更好。”“哦!”於是康國棟輕輕的推拿按摩。“老娘,咱們可要一起回老家,把您一個人放到這小小的金格縣我可不放心。”

周同也不願意老人家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生活,去了京城即便有些危險,隻要照顧周全了,想必不會出什麽事。怎奈康母心意決絕,如何說也不同意。

“你倆放心,我在這裏住了十五六年,鄰裏們都相熟了,鋪子裏的夥計裏裏外外也能幫我照看,老娘我沒什麽事可操心的,隻是在這裏保養身體,聽候你們的佳音。如果去了京城,這一路奔波不說,到了那裏還要提心吊膽,整日價為你倆擔驚受怕,不如老娘在這金格縣過得舒坦。”

兩人聽得也是在理,無可駁回,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話。

康國棟的手慢慢重了,康母實在忍受不了這般伺候,回過膀子照著兒子的大手抽了一巴掌,“別掐了,快把老娘抖落散架了。”

康母不跟著去了,康國棟一時不願離開母親,整天跟在身邊纏著,周同雖然想早些趕路,卻不好說話,就由著胖子盡孝心。

如此一連住了十多日,康母不敢再讓倆孩子耽擱,當夜把兒子痛罵了一頓,再不趕路,老娘家法伺候。

次日一早,康母做了兒子最愛吃的飯菜,笑吟吟的看著兩個孩子吃飽喝足,歡歡喜喜的送到城外。“我兒要好好聽從同兒的話,凡事三思而後行,要讓老娘高興,那就跟著同兒混出個樣兒來。走吧,快走!”……“快走!”……“還不快滾!”

兩人拜別,康國棟紅著眼睛騎上了大烏騅馬‘大黑’,不時的回頭看。慢慢的,康母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了。

沒了兒子身影,康母的一臉笑容突地不見了,整個人似乎老了十多歲,寂寥的麵孔上流下兩道淚水,朦朧的雙眼遙看漫漫長路,喃喃道:“我兒一路平安,跟著同兒好好闖天下,如能在死前留下康家的根苗,那就是蒼天有眼,老娘也算對得起你那死去的傻爹爹了。”

二月裏春色旖旎,風光明媚,兩人行了兩天,離開金格縣城的離別之痛早已了無蹤跡,少年人的熱情蠢動,馬上談笑風生,馬下風光無限,真的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卻道春天好過秋。

周同喜愛當下春色風光,此次趕路不如來時拚命,任由‘小黑’隨意奔騰。康國棟騎術不精,雖然心急趕路,想早些和呂文倩一起同行,卻不敢催促周同。也是把這怕這小子催急了,快馬加鞭先跑了,自己無論如何是趕不上他的。

烏騅馬天生的異種,雖如此,也在第五日到了肅北領省城。

高高的城牆上彩旗飄揚,小黑放慢速度,周同坐在馬鞍回憶過往經曆,感慨萬千,輕聲問道:“不知到了京城又該發生些什麽?”

康國棟大笑道:“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同弟去了哪裏還不是最強的,咱們還怕了誰不成!”

這個憨貨,我的底細他全都清楚,竟然跟沒事兒人一樣,不知愁。“棟子,京城龍蛇混雜,武館內更是高手如雲,咱們進京後要盡可能的低調,不要招惹任何人,能讓就讓,能避就避。早些練好武功,從那東海幻境出來再論其他。”

“你放心,有咱們家的絕世秘籍,再有你一旁幫助,我一定能趕上你。到時候和你武功相當,咱周、康二大俠去到哪裏也不要緊,天下任我行!哦,哈哈……”

過了一會說道:“我要是姓任該有多好啊!”周同知道這位胖子又要冒出傻氣,笑問道:“為何姓任?”“噢,姓任的話,我就可以給我兒子取個名字,叫任我行!怎樣,威風不威風?!”“威風威風,那你就姓任好了,反正你泉下的親爹也不會知道!我也裝作不認識你,從此一刀兩斷!”“哦哈哈哈,同弟說笑,我隻是打個比方,哪能真的姓任,多難聽,還是俺親爹給的康姓好,我喜歡!哦吼吼……”

康國棟怪笑,周同暗暗搖頭,這憨厚真個是沒心沒肺,前途堪堪,你倒是不用操心,開些沒屁眼兒的玩笑挺來勁的。

康國棟大笑數聲,突然停了下來,“同弟,你說武功練的和你一樣了,能不能和呂文倩好上了?”

胖子,這才是你的知心話,你操心的事。“棟子,武功隻能代表你的一方麵,重要的是你的人。”

“我的人?”康國棟大手胡拉胡拉大麵瓜臉,“我的人不錯啊,對不對?同弟,我可是好人!”

“你好人,我知道,文倩也知道,但這還遠遠不夠。”

“怎麽不夠?快點說出來,我該怎麽對她好?我快急死了,我的命都是她的,一天不想她我就難受,我實心實意的想天天和她在一起!”康國棟抓耳撓腮,活像個猴子。

隻是這隻猴子胖,太胖,天下都難尋到這般胖的胖猴子。

周同道:“你要真心喜歡她,想和她永遠在一起,就要拿出你的誠意,拿出你的心來,用鐵棒磨成針的恒心去關心她,讓她知道,你是天底下最愛她的人。”

“愛、她?”康國棟充滿異樣的綠豆小眼睛放射出一片精光,“我真的很愛她,她就是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