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雷激,星辰搖動時(二)
驟然,外麵傳來砰砰的敲門聲,沉重,急促。
“秦將軍!”未及趕出廳門,便有護衛頂著滿頭雪白跑進來,“好像是榮王和軫王親自來了!”
來了兩位親王?
行館中連粗使的婢仆在內,不過百餘芮人,如果隻是想殺我們或囚我們,一隊兵馬足矣,這兩位犯不著出麵。
“去打開大門迎他們進來!”我向外走著,等部屬們在院前集中得差不多了,沉聲吩咐道,“呆會他們問起任何芮國之事,你們隻推說不知道,一切問秦將軍即可。”
護衛們低頭,也不敢答話。
畢竟是人家的地盤,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硬拚徒增傷亡而已。
大門開了。
一群重胄甲士的簇擁下,兩名親王服色的男子徐徐踏入。
左首那人身著寶藍地赤金蟒袍,猩紅色騰雲暗紋鶴氅,高大英武,眉長入鬢,眼角含煞;右首那人卻是月白地青金蟒袍,玉色羽紗麵白狐狸裏鬥蓬,修長挺拔,眉目俊逸,隻是眸光幽深,寒潭般清寂孤傲,冷冷淡淡地往我這邊一掃,似微微愕了一下,竟頓住了腳步。
左首那人奇怪地轉向望他,“九哥,怎麽了?”
那白衣蟒袍的男子立刻舉步,不經意般笑了笑,“這將軍好生年輕,也俊俏得很。”
左首那人便曖昧地笑了起來:“秦晚本就有長相清俊聞名。聽說他和芮國統帥司徒淩……”
一眼瞥到我走向前來,他閉了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
從他們的對話,我立刻辨別出這人應該就是武藝高強萬人莫敵的榮王淳於皓,而白衣蟒袍的男子則是傳說中寄情詩酒山水很少過問朝政之事的軫王淳於望。
我帶了幾名親兵上前施禮:“芮國送親使節、昭武將軍秦晚,參見榮王殿下、軫王殿下!”
“免禮!”淳於皓看向我身後,“貴國嫦曦公主呢?”
我含笑答道:“公主自幼體弱,一路長途跋涉,到雍都後又受了驚嚇,這幾日都臥病在床,雖是貴客蒞臨,也無法起身相迎,尚祈恕罪!”
淳於皓失驚:“咦,公主病了?這還了得!想是行館簡陋,公主住得不習慣吧?正好五哥令我接公主進宮,正好換個環境找宮裏的禦醫好好調整調整,如何?”
我微笑道:“霍王殿下和榮王殿下、軫王殿下好意,在下一定代為轉達;我們也有芮國禦醫一路隨行,如今正在好生診治,今早他們還提起公主虛弱,不宜挪動。不如請三位殿下耐心等等,待公主病痊,再親身入宮謝罪吧!”
“哦!”淳於皓皮笑肉不笑,“既如此,請秦將軍前麵引路,待我和九哥去探望探望吧!”
我不敢推卻,揚手道:“二位殿下請!”
一路走向行館第三進公主居所,我背上如刺針氈般不舒適。
不是因為榮王淳於皓咄咄逼人的言行,而是因為軫王淳於望灼燒的目光。
我一向厭惡旁人對我容貌說三道四,很少對人假以顏色,因此軍中將士大多懼我三分,很少有人敢如此長久地直視著我。
忍不住回頭,微微皺眉掃他一眼。
若他知趣,也該知曉這樣盯著一個人並不禮貌,哪怕他的身份尊貴,勝我十倍。
可他不但沒有收斂,雖是麵容安寧,神色清寂,眸心卻像灼著兩團地底鑽出的幽暗火焰,針尖般紮向我,糾纏著說不出的情緒,如恨,如怒,如怨。
這可奇了,我十八歲前蟄伏山中學藝,十八歲之後的五年,俱是大芮為官,先是宮中護衛,後隨司徒淩征戰。給公主送親,尚是首次來到江南,幾時和這位從未到過邊疆的軫王淳於望有過交集?
已至公主寢處之所,隻我和淳於皓、淳於望帶了幾名親衛放輕手腳走入臥室。
隔了連綿如霧的淡粉輕帷,我輕聲向內稟報:“公主,梁國榮王殿下、軫王殿下前來探病。”
輕帷中,麵裏而臥的女子動了一動,咳了兩聲才拖著顫間輕聲道:“本……本公主知道了,多謝二位殿下好意,可我身體不適,不便相迎,請……請秦將軍代為接待吧!”
“公主病得很厲害嗎?讓本王看看氣色吧!”
淳於皓說著,便要伸手掀動輕帷。
我忙伸手阻攔,“殿下不可,公主衣冠不整,不宜麵見。”
淳於皓皺眉,“既是結親,便是一家人了,見見又何妨?”
一家人?結親的親兄長都被你們斬殺於深宮,我還敢認你們和公主是一家人?
我硬著頭皮繼續阻攔,“從來內外有別,便是親嫂,我們芮國規矩,也不可如此失禮。梁國禮義之邦,難道反而沒這規矩?”
淳於皓被我伸手攔於帷前沉吟之際,身後又有白影閃動,我尚未及阻止,身後輕帷已被軫王掀開,其後景象一覽無餘。
淳於皓已指著**那麵帶驚慌向後退縮的女子大笑起來:“秦將軍,這就是你們傳說中傾國傾城的嫦曦公主?我怎麽瞧著還不如秦將軍俊俏?”
事起匆促,我能找來假扮公主的侍女容色甚是尋常,此時披頭散發,自然和美麗不沾邊。
淳於望已走到床前,淡淡問道:“你是什麽人?公主呢?”
“我……我……”那侍女不敢答話,驚惶地望向我。
我忙側身擋到床前,沉聲道:“公主病重,氣色不佳,又未曾梳妝,一時失了原來的姿容並不奇怪。”
淳於皓冷笑:“秦將軍,你把我們當傻子了?嫦曦公主容貌絕世,我那位皇帝哥哥隻看一眼便如癡如醉,畫像至今掛在重華宮內;五哥也特地囑咐,叫外麵再亂,也休來驚了這位傾國俏佳人,讓我們二人親身來迎,以示鄭重!就這等凡俗之姿,也敢說是公主?”
他的寶劍脫鞘,直指**侍女:“說,公主在哪裏?如有半句虛言,本王叫你立即望血濺當場!”
侍女失色,大叫道:“秦將軍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