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同寢

沈洛愛美,冬天也會洗頭發,她的頭發又軟又長,打理起來很費時間,以前都是孫嬤嬤給她弄的,她喜歡在擦幹頭發後,抹上一層玫瑰精油,這瓶玫瑰精油,是父親出使他國的時候帶回來的,十分珍貴,抹上兩滴,好幾天下來頭發都是香香的。可現在,她自個兒連弄幹頭發都累的半死,冬天不及時擦幹頭發容易受寒,她坐在梳妝台前,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她悄咪咪地轉頭瞥向內室裏的唯一一個炭盆,擱在羅漢床前頭,江仲景好像很怕冷,坐哪腳邊都要放一個大火盆,可能是年紀大了,身體不抗造了。唉,還是不和他搶了。

沈洛一邊絞著頭發,一邊出神,沒過一會,江仲景就放下書,上床歇息了,沈洛撇了他一眼,等著他放下了羅帳,轉移到羅漢床邊,把頭發放在炭盆附近烘著,這樣幹的快些。

羅帳內,江仲景半支著身子,看著沈洛的動作,無聲地淺笑,麵朝裏側躺下睡了。

第二天沈洛醒來時,江仲景已經不在了,身上的錦被掉到了地上,冷的她直哆嗦。睡小榻就這點不好,被子老是要掉。吃過飯後,沈洛帶著水晶蝦仁粥去看沈言,沈言的燒已經退了不少,估摸著再喝一天藥就能好全了。

二嬸嬸身邊的人假惺惺地送了一盒冬蟲夏草過來,無非就是想試探試探沈洛的態度,順便問問沈洛何時把三姑娘送回侯府去。沈洛卻覺得很是可笑,讓孫嬤嬤去把人打發走了,順便說一句三妹妹年紀還小,吃不得這些大補的東西,就算是要來賠禮道歉,也麻煩做足了功課再來吧。更何況,他們相府也不缺。

侯府的人聽了沈洛這番話,臉色都黑了,麵色燦燦地離開了。

喂沈言吃完早飯後,沈洛閑著沒事,就撿了沈言書兜裏的書來,坐在床頭念給沈言聽。這些知識沈洛幾年前是學過的,不過早就忘了是什麽意思,讀的磕磕巴巴的。沈言興致缺缺地靠在姐姐懷裏,說:“二姐姐,言言一看到這書就煩。”

沈洛問:“齊夫人說你跟不上其他孩子的功課,就是這本書嗎?”

沈言點了點頭,想起李先生在課堂上氣籲籲地說她是個榆木腦袋,引得哄堂大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神情黯然。

沈洛翻開書封看了看,上頭寫著《論語集注》,是張學士修注的第三個版本。

張學士?那不是上任內閣首輔張廷嗎?

沈言見姐姐在發愣,問道:“二姐姐,你在想什麽?”

沈洛隨口回道:“沒什麽,你安心休息吧,姐姐先回去了。”

沈言“哦”了一聲,方才聽姐姐念書,早就聽困了,《論語集注》向來都是她的安眠良藥。

沈洛給沈言蓋好被子就回屋去了。孫嬤嬤給沈洛上了盞熱茶,見沈洛一直盯著手邊的書看,問道:“夫人在想三姑娘學業的事?”

沈洛翻著書頁,點了點頭,“這《論語集注》,是最基礎不過的一門功課了,三妹妹在學堂若連這門課都跟不上,其他的功課更不用想了。”

孫嬤嬤說:“夫人從前讀書的時候可從來不操心這些,哪一門課不是稀裏糊塗的就學過了。怎麽現在忽然關心起三姑娘的學業來了呢?”

“言言和我不一樣,”沈洛篤定道,“不對,言言不能和我一樣。”她們倆姐妹對待讀書這事上可謂如出一轍,從前父親還在時,成天就想著怎麽逃學,因為她不讀書不考取功名照樣有人養一輩子,可如今父親不在了,她不能讓沈言走她的老路。這世上的人都是趨利避害,畏懼強權的,有了官職在身,先不論大小,起碼不會淪為任人宰割的牛羊。

孫嬤嬤自然懂沈洛在擔心什麽,她們大房的三個女孩,就數大姑娘沈秋最有出息了,也不知道等大姑娘打完仗回到帝京,看到往日的侯府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會是什麽心情。

沈洛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徐姑娘今日怎麽樣了?可還有再鬧著要見江二爺?”

孫嬤嬤說:“這倒是沒有,就是奴婢聽說,昨夜老夫人在她那陪到很晚,今早老夫人又派人去請了二爺,二爺沒去,倒是江大爺親自過去看了,大抵也是幫江二爺去的吧,畢竟現在府裏人人都覺得,徐姑娘是為了二爺累病的。”

沈洛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徐慧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江仲景了。

孫嬤嬤看不懂沈洛的意思,試探道:“夫人,您可不能心軟了。”

沈洛納罕:“我心軟什麽?我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得二爺應允了才行。”

孫嬤嬤鬆了口氣,那倒也是。

正說完江大爺呢,外頭的丫鬟就通報說江大爺來了。

沈洛有些驚訝,忙請人進來,江仲允進屋環視了一周,笑著說:“打擾弟媳了,我是來找二弟的。”

江仲允的笑容常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人也生的高大俊朗,要不是因為瘸了一隻腳,大抵會是很多帝京貴女心儀的對象吧,沈洛未出閣前,也常聽閨中密友討論起他,大抵都是一臉惋惜。沈洛說:“二爺一早就出去了,不在這呢。”

“二弟還在放婚假呢,書房也沒人,是去哪了?”江仲允這話一問出口,沈洛就呆愣了,他感到自己好像問錯了話,略帶歉意地說:“我糊塗了,二弟這麽忙,想必是去官署了,弟媳一個人操持家務,辛苦了。”

沈洛笑笑:“不辛苦。我正有一事要問大哥呢。”

江仲允說:“何事?”

“就是有關我父親封賞的事。”這事說出來,沈洛也有些難為情,她的父親為國捐軀,朝廷從去年開始就說會給予父親非常豐厚的追封和獎賞,可這封賞的聖旨是很快就下了,實際的賞銀卻到今天都沒有下發。沈洛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這內閣辦事的速度未免也太慢了些,她找不著打聽的門路,也隻能來問問江仲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