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狀元郎,要不跟我玩玩?
夏日炎炎,時值晌午。
京州城外各處的難民收容所,全都貼出了幾份告示。
難民們閑來無事紛紛圍了過來,翹首以盼,靜靜地看著牆上的告示。
雖然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認識字,更別提看懂告示上寫了什麽,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那顆想要看熱鬧的心。
直覺告訴他們,這個告示有問題。
因為以前的告示全都亂七八糟會蓋好幾個大印,但是今天這份告示,隻蓋了一個。
正此時,一個身穿薄衫,紮著發髻,一看就是寒門子弟的青年,走了過來。
“大家讓讓,讀書人來了,讓他給我們講講。”
此話一出。
圍觀的百姓迅速讓出了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
青年很快就來到告示前,把內容一字不落地讀了出來。
“為挖掘運河,現招募工人,多勞多得,名額有限,先到先得。”
“參與運河開掘工作的,每日供應兩餐精糧管飽,報酬五文。”
隨著最後一個字被青年讀完,圍觀的百姓瞬間沸騰起來。
“天呐!一天管兩頓飽飯,還有五文工錢拿,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
“嗬!這粥都淡出個鳥了,誰信這狗朝廷的話。”
“就是就是,一群狗官,勞役都吃不上頓飽飯,誰信這鬼話?”
“要不試試吧?反正每天也沒啥事情,光躺著身子骨都不利索了,活動活動,說不得還能拿著工錢。”
“……”
難民們討論的很熱烈,但雷聲大雨點小。
沒有一人願意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百姓們對昏聵的朝廷很失望,沒人願意相信這上麵的話。
自打首輔張江陵死了,女帝親政以來,那些官員就開始不當人了,隻知道中飽私囊,貪贓枉法,從來沒在乎過他們的死活。
這榜文上的話,他們是一個標點都不會信的。
指不定是哪個大官弄出來糊弄人的。
畢竟就蓋了一個印,肯定不是朝廷發的。
到時候出力還討不著好,上哪兒說理去!
畢竟,民不與官鬥。
“散了散了,沒啥新鮮事……”
“走吧走吧,別給糊弄了,都是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
“就是就是,萬一被賣了,還得幫他們數錢呢。”
“俺覺得也是。”
“俺也一樣。”
“……”
圍觀的難民們已經有離開的跡象。
“大人,怎麽辦?”藏在暗處的小吏一臉擔憂地看著魏無音,詢問道。
魏無音滿臉鎮定,不慌不忙地微微抬起一隻手。
登時,下一秒。
負責張榜的小吏大喊一聲,“現在報名的每人發十文錢。”
緊接著,難民堆裏突然躥出來幾個虎背熊腰、神采奕奕的演員,一個個瞪著眼睛,擠上前,嚷嚷道:
“大人,我們要報名參加。”
“大人,加我一個……”
“大人,俺也一樣!”
“俺也一樣!”
圍觀的難民紛紛搖搖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這幫人。
沒被毒打過,太傻太天真。
當官的話能信?
那得太陽打西邊出來!
天上不會掉餡餅。
然而。
等那些漢子們登記完,管事的小吏扯著嗓子嚷嚷道:“都排好隊排好隊,發錢了發錢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每位報名的人都領到了十個銅板。
真的有錢拿?還是實打實的十文?有便宜不占的是傻子吧?
這一下可炸鍋了。
幾個賊眉鼠眼的瘦猴撒腿就奔到小吏麵前,激動道:
“大人,大人,現在報名還有嘛?”
“有啊,快來報名啊,先到先得,名額不多叻。”小吏大聲吆喝著。
“算我一個,算我一個!”
一時間,應者無數,擠破了頭。
嘿!
這小子還真行!
明明就二十來歲,剛剛當官。
就比我這熬了十幾年摸爬滾打上來的老江湖還會操弄人心了。
這以後的日子可還咋活啊。
人比人氣死人呐!
唉……
魏無音表示很受傷。
……
夜色降臨。
山巒漸漸深沉,樹影映照月光。
京州城的大多數地方都沉寂下去,似乎能聽見星星閃動的聲音。
平康坊卻燈火通明。
這裏是全京州城最繁華的地方,王侯、將相、商賈、胡人、昆侖奴日夜匯聚在此,歌舞升平,流連忘返。
而今夜。
海月小築更是萬眾矚目、熱鬧非凡,寒暄聲,吹捧聲,清談聲,問好聲,大笑聲連成一片。
近乎整個京州的達官顯貴,士紳名流全都聚集在此!
隻為了參加一場詩會,買一件傳世文寶鎮宅。
此時的海月小築大咖雲集,誰不想展現自己才能,贏得青睞?
所以,世家子弟,寒門子弟,三五成群清談、對詩,很是熱鬧。
“才、性一同!品性高潔,才能自然非凡,才能出眾,品性自高。”
一位年輕人手持一柄奇特的毛扇高聲道。
這扇子柄部是白玉雕成,扇體則是毛茸茸的動物尾巴編成,底部平圓,前端狹長,頂端一根長尾毫毛雪白而柔軟。
“非也!”坐在他對麵的學子,高聲反駁道:“才、性各異!有才未必有德,有德者未必有才!”
拿著毛扇的年輕人把毛扇向前一揮,扇尖充滿彈性的白毫一陣搖**:
“才能由何而來?聰明天授,博學自成。”
“《易經》雲:‘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
“才、性名稱雖異,無非順應天道而已。無德之才,何以稱才!”
“非也!”又有一人反駁道:“才、性相合!”
“人先天受氣不一,秉賦天性各異,所以有賢愚善惡之別。”
“雖然有才未必有德,有德未必有才,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兄台所謂君子自強不息,正是君子修德,乃使才性相合。”
持扇的年輕人接口道:“人道即天道,逆天而行事,有才而無德,於世人無善,其才不足以稱才。是以才、性一同!”
“……”
又是才、性之辨?
一天天的換湯不換藥,說來說去有用伐?還不如幹點實事呢。
沒啥意思。
秦淵搖搖頭,坐在角落裏悠然品著茶水。
才、性之辨。
才,才華、即能力。
性,本性、即道德。
這場辯論是注定沒有結果,毫無意義的。
縱觀三千年的曆史,青史留名的人很多很多。
但是,才德兼備的人太少太少,甚至可以說屈指可數。
絕大部分的人都是有才無德,至於死後是忠是奸,全看處在一個怎麽樣的環境。
主聖,則是治世之能臣。
主弱,則是欺上之奸臣。
至於有德無才的人,說實話,骨頭都剩不下,還拿什麽留名呢?
所以說。
整天在這清談辯論,毫無意義,毫無營養,簡直浪費生命。
秦淵很是嫌棄。
若非陳無咎和魏無音一下班就在府衙門口堵他,生拉硬拽,一人一邊強行給他夾到這兒……
打死他都不會參加這種商業互吹的集會!
還不如在家裏,和媳婦兩個人,關上門,探討下人生和哲理呢。
唉……
度日如年,痛不欲生!
說來也奇怪,這些人怎麽全是生麵孔,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我的記性已經差成這樣了?
看來這幾日虧的是有點厲害啊,得去找個老中醫開點藥補補了。
此刻,他正一個人默默地縮在角落裏,胡思亂想,神遊天外,數著時間等下課。
然而!
樹欲靜而風不止,麻煩自己找上了門。
“呦!狀元郎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多沒意思,要不跟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