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是我丈夫的兒子

初試結果第二天就出來了,接到複試電話的嚴真還有些意外。掛斷電話,嚴真又莫名有些激動。小朋友一邊捯飭盤子裏的雞蛋一邊看著她,嚴真拍了拍他的小臉:“戰鬥速度解決早飯,我先送你去上學,然後再去參加麵試!”

小朋友一派天真地問:“啥叫麵試?”

“就是找工作!”

這下小朋友懂了,低下頭不說話了。嚴真忙活了一會兒,察覺到他的沉默了:“珈銘,怎麽了?”

“老師,你不回來當我老師了嗎?”小朋友撅嘴問。

嚴真摸了摸他的手:“不是還有沈老師在嗎?”

“我不喜歡沈老師。”

嚴真笑了笑,俯下身捏捏他的臉:“我隻是不當你老師了,可是不管我幹什麽,都會一直陪著你,這樣也不行?”

小朋友抬頭,眼睛亮亮的:“真的?”

“當然!”她的答案很堅決。

小朋友嘻嘻笑了。

複試是在C大管理學院的教工樓舉行的,嚴真到時已經有些晚了。正待她尋找指示牌的時候,一位年輕的助教模樣的女教師把她引到了宋馥珍的辦公室。

嚴真有些意外,卻還是走了進去。

宋馥珍正在看著什麽,見她進來,隻稍稍一抬頭,對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之後便又低下頭繼續看文件。

嚴真猶豫了一下,坐在了她的對麵,順便又將自己的簡曆遞了過去。宋馥珍看了她一眼,將簡曆拿了出來,一頁一頁地仔細翻閱著,表情沒有任何波瀾。

嚴真等了很長時間後開口說:“宋教授,我記得您說過,複試是按照無領導小組討論的形式進行的,怎麽現在……”

宋馥珍看著她不解的表情,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你說得沒錯,討論就在隔壁的房間進行,看時間,應該開始了吧。”

嚴真訝異地抬頭看她。

“其實你,沒有通過初試。”宋馥珍漫不經心地說著,拿在她手中的那份嚴真精心製作的簡曆瞬間成了一個笑話,“漏洞百出的計劃書,我看了之後有點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出自李教授的學生之手?”

嚴真難堪地站在原地,因為她發現她無以反駁。

“後來我一想你在畢業之後有一段空窗期,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論是看李教授,還是看他的麵子。”

她的語氣平淡無波,可聽在嚴真耳中卻是諷刺極了:“宋教授,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想不必了。”

她拿起包想走,宋馥珍見狀有些不解:“哦?為什麽拒絕我?我的意思是要給你一次機會,通過了你就可以進來。”

嚴真攏了攏頭發,認真說道:“我知道,不過這隻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不想借著別人的麵子。”

“他是別人?”宋馥珍挑眉問。

這真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的兩難問題,嚴真咬咬牙,沒有說話。

宋馥珍起身將簡曆遞給了她:“既然你不願意接受這次機會,那這個簡曆你還是拿走吧,看得出你下了工夫,我不想讓它進碎紙機。”

嚴真接了過來,將它認真收好。

宋馥珍看著她的動作笑了笑:“其實我也抱了私心,打電話叫你來,除了麵試之外我還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能讓珈銘這個小調皮蛋那麽喜歡。你估計不知道,以前每次過年的時候珈銘都會來我們這裏住幾天,可今年沒有。他外公想他,讓我去看看他好不好,於是我就趁著一天下午去了你們學校。小家夥又長胖了,在班裏跟其他小朋友打打鬧鬧,見我過去就收斂了。”

嚴真看著她,此刻的宋馥珍讓她有些捉摸不透。

“我就問他,我說珈銘,晚上跟外婆回家吃飯好不好,小家夥不情不願地拒絕了,他說晚上會跟你一起回家。我那時想,別管他叫沒叫過你媽,他心裏已經認了你了。”

“我知道。”嚴真說。

宋馥珍回過神,又看了她一眼:“其實淮越一直是個好女婿。做母親的都有私心,我女兒去世那麽多年淮越沒有再娶,如今終於結婚了,所以我還想看看,這個女人,哪裏比我的女兒好。”

嚴真自嘲:“我恐怕讓您失望了。”

“不。”宋馥珍說,“你比她強,你比她懂事得體,也比她體貼。珂珂她從小讓我慣壞了。以前我在B市工作,珂珂跟我一起在那兒住,後來我忙起來,沒空管她,就送她回C市上學了。不過她爸也忙,所以現在想來,對這孩子我們虧欠挺多。那時候她住在老房子裏,離顧家很近,顧家的人對她照顧頗多。”

這些,嚴真她當然也都清楚。

“所以,後來她要跟淮越結婚,我也就答應了。隻是沒多久我就後悔了,他們其實不適合,他長年當兵在外,而珂珂最需要的卻是陪伴。有時候我就想,如果他那時能多陪陪她,情況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宋馥珍凝視著窗外,思緒深陷在回憶裏,眼神有些茫遠。沒多久,她回過神來,因為她聽見嚴真說了一句話:“宋教授,其實您這個做母親的也挺自私的。”

宋馥珍回神,眉頭微皺地看著她。

嚴真目光平和,甚至微微笑了下:“我原本挺羨慕林珂的。我羨慕她有那麽多人疼愛,可以生活得無憂無慮。可是現在聽您這麽一說,我就覺得,其實她也很可憐。”

“怎麽說?”宋馥珍臉色微變。

“父母和家都形同虛設,隻有外人的疼愛能讓她感覺到一點溫暖,這不叫可憐嗎?”

“你懂什麽?”宋馥珍壓著怒氣說。

她怎麽就知道自己不懂,這種感覺嚴真曾體會得再深刻不過!

“那你們又懂多少?”嚴真有些激動地說著,手中的包一時未拿穩掉在了地上。她怔了下沒有去撿,可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是略微有些沙啞,“我隻是想說,別把錯誤和遺憾都放在別人頭上,做父母的也要回頭看看自己。”

宋馥珍生平還沒被人這麽教育過,有些怒火攻心:“我看你是對我很有意見啊,還有什麽,一起說出來得了!”

嚴真搖搖頭:“我對您沒什麽偏見,就算您沒讓我通過麵試也是應該,我自己的水平我知道。”想了想,她又說:“隻是有些話我剛想起來,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講!”

“就是珈銘。”嚴真語速緩慢地說著,“您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麽那麽不願意去外婆外公家嗎?”

宋馥珍怔了下:“那麽大點孩子能知道什麽?!”

“當然懂!”嚴真說,“隻是您以為他不懂,您的偏心和疏遠這些小孩子都懂,他隻是不會說而已。”

宋馥珍仿佛被打了一悶棍,站在那裏沉默了片刻說:“你把他帶來,我跟他說。”

嚴真見狀想說些什麽,被宋馥珍一抬手打斷:“你把他帶來,我跟他說!”

嚴真隻好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站在原地不動,宋馥珍沉聲問:“你不去?”

“等您冷靜下來再說吧。”她不想牽連小朋友一起承受宋馥珍的怒火。

宋馥珍氣極:“我是他的外婆,見他都不行了?你跟他什麽關係?”

她算他什麽,她想起小朋友嫩嫩的臉和他修長挺拔的身姿,她說:“他是我丈夫的兒子。”

果不其然,宋馥珍被她氣得夠戧,臉漲得通紅,手指指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著她,嚴真沒有一絲勝利的感覺,相反,隱隱有些不安。嚴真上前幾步想扶住她,卻被她一手推開了。

“滾開!”宋馥珍怒喝,頭部頓時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她彎腰痛苦地捂著她的頭,壓低的痛苦呻吟聲從口中溢出。

嚴真見狀便知不妙:“藥呢?”

宋馥珍勉強睜開眼睛看嚴真,想動氣,可是一動氣就頭疼欲裂,她用腿踢了踢辦公桌的抽屜。嚴真打開一看,裏麵果真放了一瓶治高血壓的藥。她掃了一眼,倒出來幾片藥,又倒了一杯熱水讓宋馥珍服下,又抽出一隻手撥了醫院的急診電話。

“您別動,等會兒送您去醫院。”

“我不去——”

宋馥珍推了推她的手,想站起來,可是腿甫一使力就軟了下來,天昏地暗的感覺瞬間襲來。嚴真忙扶住她,心頭一陣煩亂。

救護車來得很快,宋馥珍直接被送進了急診室,經過一番忙亂,控製住了病情,並且被順利地轉入一個單人病房。

至此,嚴真終於鬆了一口氣。她踩著有些虛軟的步伐,走到病床前坐下,將包放在腿上,一雙眼睛認真地打量著睡著的宋馥珍。也隻有這樣的情況下嚴真才能這樣一瞬不瞬地打量著她,醒著的她,氣勢太盛。

不知過了多久,宋馥珍的手動了動,眼皮微動,似是要醒過來,嚴真傾過身來看了看她,準備出去叫醫生。

“不用去叫。”她喊住了嚴真,聲音雖有些沙啞卻依舊威嚴,“我躺一會兒就行。”

嚴真欠了欠身子,還是坐了下來:“嗯。”

宋馥珍使力睜開眼睛,看向端坐在床邊的嚴真,低問:“你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我奶奶也有高血壓。”嚴真說。

宋馥珍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她仍舊不喜歡嚴真,可此刻她也提不起氣來了。她偏過頭,沙啞著聲音說:“用我手機打電話給老林,完事你就可以走了。”

嚴真沉默了幾秒,依言照做。電話是警衛員接的,說是林老正在開會,開完會就會送他來醫院,嚴真也就放心了。

軍區總院裏人滿為患,各個行色匆匆,嚴真卻緩步走在走廊上。或許今天她是太激動了,也或許是她太緊張了,一放鬆下來就感覺到渾身乏力,沒有一點支撐。她不得不在挨著走廊的長椅上坐下,看著被一層厚厚的窗戶隔在外麵的陽光,周身一股冷意。

或許,她今天對宋馥珍說的話是有些過分。不過她不後悔,該說的總要說,該來的也總要來。她躲不過,索性直接麵對。

這麽想著,嚴真微微向後靠了靠,閉上眼睛,準備稍作休息。忽然包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她猛地睜開眼睛,取出手機,看都沒看就按下了通話鍵。

“嚴真。”

那頭傳來一道她意料之外的男聲,嚴真愣怔一會兒了才聽出來是顧淮越。有那麽一瞬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你在哪兒呢?”

他的背景聽上去有些嘈雜,嚴真使力才能聽清楚他說的話,環繞了一下四周,她說:“我在學校,怎麽了?”下意識的,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在這裏。

顧淮越哦了一聲,笑了笑:“那就應該不是你了。”

“怎麽了?”

“沒事,我昨晚給你打電話說今天會回一趟C市,是珈銘接的,說你在外麵,估計這小子忘記告訴你了。”顧淮越說著,嚴真呆呆地聽著,似乎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我現在在醫院辦點事,看見一個人的背影有點像你,應該是我看錯——”

“你在哪兒?”她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我在軍區總院,政委的父親病重,我和喬副師長代表師裏來看看。你幾點下班,等下我去接你。”顧淮越邊說邊向病房外走去,察覺到那頭的沉默,他又喊了她一聲,“嚴真。”

“你抬頭。”電話那頭傳來她有些顫抖的聲音,這聲音與正前方傳來的一道聲音完整地重疊,他立刻抬起頭,看見拿著電話站在不遠處的嚴真。顧淮越驚訝地看著她,而嚴真則掛了電話,一頭撲進了他的懷抱。

顧淮越下意識地抱住她有些發顫的身軀,焦急地問:“怎麽回事?”

嚴真沒說話。

她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就在她累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她一抬頭就看見了他,感覺就像是做夢似的,她耳邊聽著他的聲音,看著他向自己走來,然後抬起頭與她四目相對,那熟悉的眼神和被抱住的時候感覺到的溫暖和力量告訴她,這不是夢,那就是他。

想著,嚴真更加緊緊地抱住他。顧淮越也不催她,就任由她這樣抱著自己,直覺告訴他她一定是受了什麽委屈,否則不會這樣的。

他順了順她的長發,聲音帶點誘哄地問:“怎麽了,嗯?”

嚴真又在他的懷裏悶了一會兒才鬆開了他站直了身子,白皙的臉上嵌著一雙泛紅的眼睛:“我闖禍了。”

“闖禍?”顧淮越皺了皺眉頭,“闖什麽禍?”

嚴真低頭,吸了一口氣,甕聲甕氣地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顧淮越的眉頭也漸漸鬆動了些許,最後甚至是帶點沒好氣的笑意。他刮了刮她的鼻子,說:“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呢。”

“這還不算大事嗎?”嚴真沮喪極了,“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看著她糾結的表情,顧淮越稍一思忖,說:“那老太太現在在哪間病房?”

嚴真指了指不遠處的病房:“就那間。”

“那我先過去看看,你在這裏等我,等會兒我們一起回家。”他順手理好了她淩亂的頭發,看向她的表情也那麽溫和,嚴真幾乎是無意識地點了點頭。反正宋馥珍此刻也不想見她,她就安靜地在外麵等著。

等了差不多有一刻鍾,顧淮越從病房裏走了出來。

嚴真抬起頭時,用眼神詢問他,他笑了笑,說:“沒說什麽,老太太要休息,聊了幾句就出來了。沒什麽事了,放寬心,嗯?”

嚴真點了點頭,扶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顧淮越看著她,挑了挑眉:“走得動嗎?不行我抱著你。”

他問得一本正經,可是路過聽見的護士卻笑了一下,不停回頭看著他們。嚴真臉一紅,直到現在她才算緩過神來:“不用,你怎麽,忽然回來了?”

“高政委的父親病重,老劉身體也沒好,就讓我和喬副師長一起過來看看。他就住在軍區總院,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了,今天太狼狽,我明天再去看好了。”她抬起頭看著他,問,“今天走還是明天走?今晚能回家嗎?”

顧淮越凝視著她的臉,她的疲憊、委屈與不安他看在眼裏,心裏忽然揪了起來,他攬住了她:“我跟喬副師長說一下,今晚不走了。”

喬副師長是個通情達理的老人了,也知道自己反對無效,說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就放他回去了。

忙了一天,回到家嚴真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

可剛進門,她就想起一個問題,拍了拍額頭,說:“還沒有接珈銘回家!”

她把小朋友完全給忘了,這下可完了!

而顧淮越卻是輕描淡寫道:“今晚他不回來了,我讓馮湛送他去林家了。”

“林家?”她換鞋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又立馬把脫下的鞋穿到腳上,連包都沒拿就向外走去。

“嚴真。”顧淮越叫住她。

嚴真頭也不回:“我去把他接回來,我得去把他接回來。”

“嚴真你聽我說。”他拽住她的胳膊,沒有使力就被她掙脫了,顧淮越不得不用力攔腰將她抱了回來。

“我不能讓他們遷怒小孩子!”她急切地說。

“我知道,可是他們是他的外公外婆,這麽長時間他們想見見他。”

“可是他們又不疼他!”

“不會的。”他將她扣進懷裏,“珈銘外婆說他們需要時間跟珈銘談談,把誤會解開。就一晚上,明天,明天就把他接回來!”

他保證著,像哄孩子。嚴真慢慢冷靜下來,鬆開了他:“我知道了,我先去洗個澡。”

說完向浴室走去,留顧淮越一個人站在原地,表情有些無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這是,生氣了?

嚴真在浴室裏悶了將近兩個小時,其間某人敲了兩次門問她好了沒有,她裝作沒有聽見沒有應門。等她穿好衣服走到客廳的時候,隻穿著一件軍襯的他已經做好了晚飯:“吃點東西。”

顧淮越給她拉開椅子,嚴真看了一眼,說:“我有點累,想睡覺了。”

顧淮越沉默了下,說:“行,那就先休息。”

說著率先進了臥室,還一手替她鋪好了床,嚴真忙伸手阻止他:“不用了,我自己來。”

顧淮越抓住她亂動的手:“嚴真,我明天就走了。”

她頓了下,抽回手,低聲說:“我知道。”不用他總是提醒!

顧淮越笑了笑,向餐廳走去。解決完晚飯,還得盛出來一點給某人留著,誰讓他惹她生氣了。

洗完澡,顧淮越回到臥室。臥室黑著沒有開燈,他也就勢和衣躺在了她的身邊。剛一躺下,這一天累積下來的疲憊就湧了上來。

昨天跟高政委通過電話之後老劉就決定從師裏派代表來C市看看,頭號人選就是顧淮越。顧淮越二話不說地答應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跟著喬副師長一塊兒來了。

他自己知道怎麽了,他是想念了。想調皮蛋小朋友,又想她了。這麽想著,他動了動攬住了嚴真的腰,將她拉近了幾分,順勢親吻她的臉頰。

嚴真僵了僵,轉過頭去,對上他一雙在黑夜裏顯得明亮的眼睛。

“不生氣了?”

顧淮越問。嚴真沉默了一會兒,將頭埋進他的懷裏,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開口:“我在想,我不該,那麽激她。”

“老太太不會怪你。”

“你都知道了?”

“嗯。”顧淮越一邊順著她的頭發一邊說,“嚴真,其實是我的錯。老太太覺得我長年在外,不怎麽管教兒子,所以對珈銘要求就很嚴格。時間長了,就不知道怎麽疼愛孩子了。我說過我不會強迫小家夥去做他不樂意的,可是這一次我們也給老太太一點時間,讓她跟珈銘談談,好嗎?”

她思考了一分鍾才開口:“明天就送回來嗎?”

“明天。”

“好。”她應了聲,又重新躺回他的懷裏。這樣的相依偎讓她感覺很舒服也很安心。沒多久聽見顧淮越笑了笑,她不禁偏過頭:“笑什麽?”

“我隻是想起了喬副師說的一句話。”

“什麽?”她問,問完有些後悔,感覺那肯定不是一句好話。

“喬副師說,春宵一刻值千金,而我們浪費了千金討論這樣一個問題。”

嚴真有些無語,想別過頭去,卻被他攬住了腰:“我明天就走了。”

“我知道知道!”嚴真氣惱地喊。

顧淮越沒生氣,隻是將她抱得越來越近,頭幾乎已經抵著嚴真的額頭了。“所以今晚就得過得難忘一些。”說完,他的唇就壓了過來。待到嚴真反應過來時,也隻有在心裏腹誹他狡詐的份兒了!

一夜纏綿之後,第二天早晨,顧淮越和嚴真去接小朋友回家。

車子直接開到了林家院外,嚴真剛解了安全帶,一抬頭就看見靠著院門外站著的小人,怔了一下,急忙下了車。

顧珈銘小朋友鼓著一張包子臉看著嚴老師向他走來,本想保持嚴肅的表情地批評她幾句,可是還沒嘟囔出口就被嚴真一把抱住了,暖暖的懷抱把小司令的抱怨給壓回去了。

“冷不冷,怎麽等在這兒了?”嚴真抬手壓了壓小朋友的帽子。

小朋友看著首長緩步向他走來,嘟囔道:“老師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原本還想給你一個驚喜呢。”

那晚正逢嚴真來林家交計劃書,小朋友一個人在家裏打遊戲,結果首長打來電話說第二天回家一趟,小朋友自然是高興不已,巴巴地等著嚴老師回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結果等到他都瞌睡了,嚴老師還沒回來。小朋友腦袋一轉,決定不告訴她了,給她個驚喜。結果沒想到,是他們兩人合夥給了小家夥一個“驚喜”,把他送到了外婆家。

麵對小朋友的“譴責”,嚴老師低下了頭。

顧淮越走過來,用手抬了抬小朋友的帽子,引得他抬起腦袋瓜子,一雙眼睛盯著他滴溜溜地轉。才一兩個月,這小家夥的臉看著又胖了,顧淮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惹來他的怒視。

嚴真把小朋友的包子臉從顧淮越的手中解救出來,環著他問道:“珈銘,昨晚有沒有挨訓?”

小朋友眼睛轉啊轉地看著她,還沒說話,身後就傳來一道低沉沙啞的男聲:“哼,還是一樣淘氣,誰能訓你們家的小子?”

顧淮越聞聲立刻站直了身子,向忽然從門口出現的人敬了一個禮。

來人是林老爺子林重博。

嚴真也有些尷尬地起身,看向披著軍裝外套的林重博,從他手中接過了小朋友的書包。林重博抬抬手示意他們兩人放鬆,俯下身,跟小朋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對視。

顧珈銘小朋友多聰明多可愛呀,眨巴眨巴眼睛咧出一個笑,逗得林重博一向嚴峻的麵孔上也透出一絲柔和的笑意來,他頂了頂小朋友的額頭又揉揉他的腦袋後,起身看向顧淮越和嚴真:“帶他走吧,免得小家夥成天念叨。”

顧淮越剛點了點頭,小朋友“嗖”一下就跑到了嚴真腿邊,抓緊了她的衣服下擺。嚴真有些不好意思,可還是攬住了小家夥的肩膀。

這一幕惹笑了林重博,他看著顧淮越:“趕緊去吧,聽說你也時間緊張,能多聚聚就多聚聚。”

嚴真安撫好小朋友,咬了咬唇說:“林老,我想見見宋教授。”見林重博看向她,嚴真索性一鼓作氣說了:“昨天,我也有不對,我想當麵跟她道個歉。”

她說得誠懇,沒想到林重博哼了一聲,不滿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們家這老太太昨天可被你氣得夠戧。”

嚴真被他這迅速的變臉唬住了,顧淮越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微微皺了皺眉。眼見麵前這三人被他唬住,林重博釋然地笑了笑:“行了,也不嚇你們了,老太太在樓上睡覺呢。昨晚回來就看她臉色不對,一頭紮進珂珂的屋子裏不出來,等珈銘過來了又抱著小家夥猛哭,可把我們給嚇著了,這淩晨三點才算睡安穩了。”

嚴真一聽,內疚得不行。顧淮越有所察覺,攬了攬她的肩膀給她安慰。毫不避諱的親密,林重博看在眼裏,在心裏喟歎一聲。珂珂也曾經有這麽幸福的機會啊,可惜呀可惜!想起他早逝的女兒,林老心裏也堵得慌。他揮了揮手,往回慢慢踱步。

眼前的院門關閉,顧淮越偏過頭看著身邊一高一矮的兩個人。顧珈銘小朋友被他看得不自在,挨著嚴真蹭了蹭,沒做啥壞事心也虛了。

顧淮越與嚴真對視一眼,笑了笑,俯下身一把抱起了小朋友。小朋友揪住他的肩章:“幹啥去?”

顧淮越親了親他的臉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