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隔閡

廊外的樹枝丫隨風搖曳,他的臉隱在背光裏,晦暗不明。

這麽多日子以來,她第一次看他抽煙。

江際白默不作聲的走過去。

阿普耳朵很靈,知道有人來了,他隻微微側了側下巴,並沒有轉過頭來。

他不說話,隻是將手中的煙送入口中,吸了一口,如霧一般的煙圈升騰而起,他的麵孔在煙霧中隱隱綽綽。

從小他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一出門前擁後護的。

接管家族事務後,他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這輩子就沒伺候過人,第一次這麽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居然落了這麽個結果。

在某種程度上,他和蘇今昱一樣,都是自視甚高的人。

不過,這並不是他態度突然轉變的根本原因。

女人漸漸靠近,溫熱的氣息就在身後。

江際白默了默,咬了咬嘴唇,沒想到竟然緊張地將唇咬破,一絲輕微的痛感讓她更有了些勇氣。

“阿普先生……糯糯……她想你了,她這幾個晚上都在等你給她講繪本……”

她的聲音,低如蚊呐,說到後麵,底氣越不足。

這樣冰冷徹骨的阿普是她不熟悉的。

或許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產生了一些錯覺、幻想,竟然覺得他是好脾氣的綿羊。

阿普突然轉身,冷冷地看著她,指間的煙霧熏到了她的眼睛,她微微後退了一步。

這在阿普看來,又是推開他的證據。

他的喉間溢出一聲輕嗤:“嗬嗬……現在就開始劃清界限了?”

他把煙放入唇中,吸了一口,呼出的煙霧就這麽噴在她臉上,如深海般的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個時候的他,鋒芒原形畢露。

她被煙霧嗆了一下,突然胃裏又開始翻江倒海。

她捂著嘴,忍不住幹嘔了一下。

阿普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我現在讓你覺得惡心了?”

江際白捂著嘴,死命克製住自己反胃的反應。

她忍了很辛苦,胃裏像是被灌了一瓶酸醋,整個胃到食道都是割心裂肺的燒灼感。

她輕輕搖了搖頭,無法言語。

恐怕一張口,今天吃下去的珍貴佳肴就會全部吐出來。

到時候,他恐怕會更嫌棄她吧。

阿普見她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意和他說的樣子,臉上抹上森冷的寒意。

他冷哼了一聲,似再也不願意再看她一眼。

高大的身軀立了起來,徑直走過女人身邊,還重重的擦過她柔弱的身軀。

江際白踉蹌著退開兩步,撫著長廊上的柱子,緩了緩。

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幾步,兀的又側過頭,冷冷地對她說了句。

“如你所願。”

江際白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隻覺得那話裏的寒意穿過空氣染上她的身體,遍體通寒。

待男人走進了主樓大廳,關上了門,她才再也忍不住地嘔吐起來。

在漆黑如墨的春夜,寒風瑟瑟,她在長廊裏吐的肝腸寸斷。

胃裏的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吐到最後,膽汁也吐了出來,口腔裏滿是澀澀的苦味。

吐完了,胃裏的痛也減輕了些。

她靠在長廊邊緩了口氣,待手腳有了些力氣後,才從儲物間拿來抹布將穢物一點一點清理掉,再將地板擦拭幹淨。

江際白回到主樓房間的時候,阿普正放下繪本,輕輕地給糯糯蓋上小被子,那眼裏的溫柔和愛意傾巢而出,淹沒一切語言。

他對孩子真的好,好到沒話說。

江際白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不想打擾這一室的寧靜。

阿普站起身,餘光撇了眼門口局促的女人。

現在她連和他呆在一個房間都不願意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唇,鋒利的眸子像箭一樣射向她,開口就是見血封喉。

“不想進來就不要進來了,以後你去那棟樓睡吧。我的臥室恐怕你也不會喜歡。”

江際白踏入室內的一隻腳,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我沒有…”

“把門帶上,最近離我遠點,我不想看見你。”

阿普站起身,一把脫下自己的衣服,寬闊的肩膀,肌理分明的胸肌,線條流暢的小腹,在不經意間肆意勾人。

江際白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往哪裏去。

阿普脫下衣服,見她還杵在原地。

眼皮輕佻,惡質的揚唇:“怎麽?現在後悔了,想給我暖床了?”

江際白耳根發紅,臉色卻蒼白如紙。

她猛地退了一步。

“對不起。”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然後瞬間關上門,跑下了樓。

她打開大門,寒風灌入。

主樓她住不了,附屬樓也不知道能睡哪兒。

一時之間,突然沒了去處。

她在長廊上坐了會兒,這夜裏的風似乎故意和她作對,越刮越大。

她感覺自己的手腳都快凍麻了,臉也快被風吹歪了。

一行清水從鼻子裏流了下來。

今天她要是在這兒呆一個晚上,保準感冒。

她想了想,走到附屬樓的門口,還是隨便找個房間睡一晚上吧。

她拉了三下門把,大門紋絲不動。

她又推了推門,研究了一會兒,門還是沒反應。

這可怎麽辦?

再回主樓?想起剛剛阿普戲謔的神情,她就邁不開腿。

還好這附近還有個儲物間,在糯糯的小農場旁邊。

小跑進儲物間,大風一下子收了勢。

這裏的雖然小了點,髒了點,但至少可以遮風避雨。

外頭的冷風吹的她頭有些疼。

剛剛還不覺得,現在這頭皮像是被人抓的緊緊的,有人拿了針在刺她的腦袋。

連帶著頭昏眼花,她強自扶著儲物架,想等著這一波頭暈過去。

可是這頭痛頭暈絲毫沒有緩解,反而愈演愈烈。

她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她用力按著太陽穴,也沒有什麽用。

頭疼的她幾乎無法忍受。

之前的頭疼沒有這麽厲害過,而且還有阿普給她按摩,雖然也疼,但尚且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

但現在,她是真的疼的受不了了。

她本是一個很能忍疼的。

現在竟然痛的哭了。

她僵著身子躺在地板上,整個人像蝦一般蜷縮著,她無力地用拳頭捶著腦袋。

可是頭像是被人拿著斧子劈開了,一寸寸抽著她的神經。

她哭的滿臉淚痕,痛到極處,嘴裏開始胡亂叫著。

“媽媽……媽媽……我好疼啊……好疼……你帶我走吧……媽媽……我受不了了……”

但是,她的聲音沒有人能聽得到。

所有的痛苦、掙紮的聲音都被掩蓋在這小小的儲物室裏,被吹散在寒冷春夜的冷風裏。

即使天上的媽媽也不一定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