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隕落
水泥管裏麵的哪還有什麽人!
水泥管裏麵浸滿了水,水裏泡著一床破舊的草席,還有那套破了洞的工裝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她緊緊地咬住下唇,臉色刷一下變蒼白。
心猛的沉了下去。
昨晚上那麽猛烈的暴風雨,他一個人在這水泥管中,該有多孤單和無助。
他消失了,又無家可歸了。
麻繩偏挑細處斷,厄運總早苦命人。
林悠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
一回到家,笑笑媽媽就過來訴苦。
“糯糯麻麻,你不知道啊,昨天晚上雨下的可大了,把我家的雞全都給衝走了。那可是我養了半年的雞呀,哎!”
“被衝走了幾隻雞?”林悠問。
“6隻都被衝走了,還好之前賣給你三隻,要不然更是虧死了。”
“唉,不過也是不幸中的萬幸,還好我們人都沒出事。”
笑笑媽媽突然湊近了林悠的耳朵說,“我聽說啊,咱們這附近,有一個人被衝走了。也不知道是附近的工人還是流浪漢,屍體在河邊發現的。好多人跑過去看呢。”
林悠心髒猛的一縮,眼皮開始狂跳!
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抓著笑笑媽媽的手趕緊問,“那個屍體是什麽樣的?在哪裏?”
“哎,我哪敢看,我最怕死人了。我聽說是在西邊那個小河邊發現的,正好衣服被掛在河邊的樹枝上才沒有被衝走。”
“笑笑媽媽,我突然想到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辦,我現在要出門一趟,你幫我照顧一下糯糯。”
“哦,好的。路上小心啊!現在到處都是樹枝泥土亂石,有點危險!”
林悠拎著雨傘,匆匆向河邊跑去。
她在心裏拚命的祈禱,千萬別出事,千萬別出事!
此時她是真的後悔。
如果昨晚讓他搬到自己家來,那麽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他救了自己,是見義勇為的英雄。
對比他的大愛大義,她自己的小心思倒顯得齷齪不堪。
河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救援隊也在那兒打撈。邊上都拉起了警戒線,還有幾位警察在維持秩序。
村民站在岸邊伸長了脖子看。
她遠遠的望過去,在一群穿著橙色熒光服的救援人員縫隙中,勉強看到一點點人影。
但看不清。
她呼吸有些急促,心髒亂跳。
不管不顧的撥開人群,硬是擠到最前麵站著,伸長脖子,探著頭,用力的往河邊看。
其中一個救援人員換了一個位置,露出了一個空位。
她終於看到那個被衣服掛在河邊樹枝上的男人。
但是隻一眼,就讓她整個人快暈倒了。
她看到了那件灰色的羊毛衫。
是她陪著他去買的羊毛衫,那件很保暖,摸起來很舒服的羊毛衫。
救援人員很快將屍體打撈上來,並且用藏屍袋將屍體裝好抬了上來。
林悠雙腳快要站不穩了。
她顫抖著雙手,顫抖著嘴唇,想要走上前去問個清楚。
可是救援隊扛著屍體直接上了車,不知道送到哪裏去。
現場的民警將人員疏散開。
林悠失魂落魄的跟著人群,回到了鎮上。
她神思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
沒有看錯,那確實是給他買的羊毛衫。
她心裏頭堵的慌,哭也哭不出來。
隻是有一種很深的悲傷在她心裏流淌。
素未平生的一個人,努力生活的一個人,被命運打到穀底的一個人。
樂於助人的人,見義勇為的人。
就這樣隕落了。
屬於他的故事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落幕了。
這就是平凡人的一生。
她回到笑笑家裏,糯糯已經和笑笑開始吃早餐了。
大廳的電視上播放著國家領導人下基層調研的視頻。
一臉正氣的國民主播在中央台第一頻道,用標準的播音腔,播報著時政新聞。
“季書記在寧台考察調研,當天上午,他先後來到寧台江瑞港北湖港區碼頭、上則高端汽配模具園區,了解港口和園區企業進出口情況…”
但現在無人有心思看新聞。
笑笑媽媽拿著遙控器轉向了本地台,想看看當地政府對於這次水災的報道。
“景城縣縣委常委認真學習貫徹季書記重要講話精神……縣委書記遊峰強調要……”
下麵插播一條實時新聞。
“昨天夜裏,景垂縣遭遇30年來最大洪水,水情隱患主要集中在洪波鄉、光榮鄉等地,龍門鎮、平新鄉等地也受到波及…請看記者現場發回的報道…”
電視畫麵中,記者穿著雨衣雨鞋,站在半米高的水中播報新聞。
身後是被淹了一半的民房和小店鋪,旁邊的樹木也倒在水中。
林悠看著畫麵,心像被人狠狠揪住。
“這次真的好嚴重啊!還好我們這個地方高一點…哎,就是不知道我家老頭子的工作會不會受到影響…這水災一搞,景區肯定關閉了…哪還會需要他們這些挑山工…”
笑笑爸爸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黝黑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這不正好可以在家休養幾天。”
笑笑媽媽心疼的走過去,嘴裏輕斥道:“你還動,讓你躺在**,又不聽!這個狗腿子啊…非要廢了不成!”
“趕緊坐下!我給你再上一遍藥!”笑笑媽媽拉著笑笑爸爸坐在椅子上,從房間拿了一盒子常備藥品,熟練的給男人換藥。
“笑笑爸爸這是怎麽了?”林悠看著謝忠腳上都是傷,右邊邊褲腳高高卷起,膝蓋有兩塊厚厚的結痂,左腳腳腕貼著大塊膏藥。
謝忠嘿嘿笑了兩聲,“右腳是前幾天磕的,走路褲腿磨著疼,就給卷起來了。左腳是老毛病了,之前崴了,就一直沒好全。”
這種傷林悠太熟悉了,因為之前上山砍柴摔過好幾次膝蓋,沒有半個月,痂壓根就掉不了,走平地都要疼好幾天,傷口見水還會變得更嚴重。
“這傷口都不能見水,我塗完,你就回**歇著,回頭給你擦擦身子。”
謝忠眉骨和顴骨上,也有傷。是前段時間磕的,在山下縫了幾針。現在好了,依舊有淡淡的粉色印記,是剛掉痂的新疤痕。
笑笑媽媽眼角泛紅,自家丈夫每次出工,她都擔心的要命,看著他身上新傷加舊傷,心裏也疼的不行。
謝忠拐著腳回屋休息了。
“哎…隻怪我這個沒什麽文化的人,一點都幫不上忙,也不能給家裏貼補。笑笑一天天長大…以後這吃穿用度肯定越來越大…”
笑笑媽媽用圍裙擦了擦眼角,想哭卻又忍著,自嘲的笑了笑,“我家老頭子真的是拿命換錢…”
林悠突然想到自己最近的計劃。